一首脍炙人口的《谒金门》开篇写景2句已传颂千年

今天要介绍的一首词来自南唐冯延巳。此人政治才能以及军事才能实在有限，不过他的词作确实对后世的文人创作有着很大的影响，今天介绍的这一首《谒金门》同样是其中的佳作，尤其开篇2句，用寻常的文字描绘了平淡中孕育极致的写景佳句，已传颂千年，短短9字，值得细细品味。

南唐·冯延巳·谒金门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闲引鸳鸯香径里，手挼红杏蕊。

斗鸭阑干独倚，碧玉搔头斜坠。终日望君君不至，举头闻鹊喜。

谒金门，又名《空相忆》、《醉花春》，双片双调，45字，上片21字，下片24字，上下片各4句，4仄韵。

现在依本词来看一下本词牌的平仄安排。

平仄仄，平仄仄平平仄。平仄平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

仄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平仄。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

加粗字为可平可仄。本词中作为韵脚字的8个字，用今天的读法看来很是不顺畅，实际上除“坠”、“至”在平水韵去声四寘部，其余都在上声四纸部，而在词林正韵中则都属仄声第三部。另外需要注意，上片第2句中“一”；下片第1句中“鸭”在古时都在入声，部分地区的朋友用本地方言读的话应该也还是入声。

这是一首闺中女子思念爱人的作品。这在无论哪个时代都是被人使用了无数次的题材，若说思念，3000年前的《诗经》里就已经开始了，而且还很多，所以若是没有什么新意的话，恐怕再美的作品也会被淹没在浩如烟海的佳作中。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这2句，本来似乎极为平常，甚至明代茅暎就说过“此词亦平耳，不知何以得名”，这种感觉也代表了很大的一部分人群。实际上如果我们再将这9个字慢慢品味，至少可以读出2种意思。

第1，一个“春”字就已表明此时已在春日，最重要的是表明词中女子已经至少等待了一个冬天，她的惆怅与相思在春天——似乎“春愁”与“秋思”向来比之夏日与冬日更甚；第2，也许女子本虽有相思，却不至于泛滥成灾，这春风一来，将那池塘中的水吹起层层涟漪，恰恰就像女子的相思之门被打开，于是那种种念头就挡也挡不住了。

女子对于这样的想念无计可施，只好自己找点事情做，也好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于是，她在有着春花香气的小径中，逗弄那池里的鸳鸯，时不时又采了红杏花蕊在手中轻轻揉搓。这样的场景，若不是那无聊至极，苦闷至极的人，又怎么会去做？!

到了下片中，显然场景已经切换了。女子独自一人斜倚在栏杆边，看着池中的斗鸭。那一副慵懒的姿势，让人分明看出她的百无聊赖。你看，连那碧玉簪子都要掉下来了，一头青丝已是散乱，她都根本没有察觉到。她不在意，因为她在等一个人。

“终日望君君不至，举头闻鹊喜”，实际上在最后2句之前，对于相思，词中一字未提，而到结句之时，终是免不了要表明自己的真正所想的，于是女子说，我每日每夜都盼着他能够回来，可惜几乎每一次都让我失望。可是今天似乎真的不同，因为我今天居然听到了树上的喜鹊在叫呢，他一定是快要回来了。

我在幼年时就听到老人常常会说，听到喜鹊叫，就一定有好事，或者是有客人到了，实在是想不到1000多年前的大词人也喜欢这样的一个说法。也对，毕竟有喜事总好过遇上不开心的事吧。

但是，如果再细细回味这2句，我们还是能够品出其中的不同滋味，正如词人开篇2句能够让人很快就明了至少有2种明面上的事件，但又不需要直接言明。最后这2句不同，也许遇上喜鹊叫确实有好事来了，或许女子的爱人真的很快就会回来了。可更多的可能是，即便女子听到了喜鹊叫，她的爱人却未必能够很快回来。这一点可能性似乎还不小。

这样看来，最后2句似乎就有了女子自欺欺人的味道在了。明明不确定的事情，明明自己想念他想到心烦意乱，难道还不许自己给自己一点小小的快乐吗？于是女子终是用了这样一种方式——能够给予自己催眠式的小小的快乐的方式，来给未来的等待增添一些快乐，以及再给自己一点点坚强。

相对来说，我更喜欢最后2句。仅仅这2句，用7个字表达了女子浓浓的忧伤与相思，却用5个字给予自己小小的快乐。自嘲式的快乐，直击人心，不是心思细腻的人根本无法完成这样的转换。冯延巳做到了，而且这首词的全文都已经完成了这个目标，只不过开篇2句与结尾2句的光芒已经盖过了全词，让很多人记住了这4句，却容易忘了词牌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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