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大全

日记大全 > 句子大全

话语权啊话语权:一个80后的个人简史

句子大全 2023-02-04 06:36:01
相关推荐

有句哲(ji)言(tang)是这么说的:“未经审视人生不值得一过。”还有比新年伊始更适合审视过去,展望未来的时刻吗?

于是我花了一根烟的时间审视了一下自己的人生,只得出以下几个字:

80后,奔四,一事无成。

按理说这几个标签贴上,还不麻溜找个买醉之地,借酒一吐衷肠,慨叹人生,再唱两句“越过山丘……”

不过我一点也没有一醉方休的冲动。

本人学的是历史。“古今之变”不一定通,但历史学家的一大特征,我倒很愿意学习——大多数史学名家都长寿。

长寿的原因,我个人推测,读历史太多的人,脑海里一定会形成一套理论,判断现实世界未来的走向。他们怎样能证明自己的理论是对是错?只能活得足够长,亲眼看看这个世界将会变成什么样。

所以历史学家是不舍得离开人世的。加上本人家族长寿基因很明显,我觉得这个年纪还不用急着换上老油条的心态。

我打小也不是性情中人,接人待物冷峻有余、热心不足。为此没少挨父亲的揍,父母逢人也说“家里老大内向得很……”。

这性格与好的历史学家品质相契合,于是,我就不知羞耻地写下了这个题目——如果说活了近四十年最大的感悟,也就是“话语权”了。

1.

传统史书为王侯将相忠臣孝子写传,一般都要追溯祖辈,尤其是王侯,恨不能追溯到黄帝轩辕。

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小老百姓,据说我爷爷就是最大的官——村支书,文革时还被薅了。我下面要回溯的,连爷爷级都不到,就从父亲这一辈开始。

80后的父辈,绝大多数是共和国的同龄人,所谓“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按我初高中时当文艺青年的阅读习惯,这辈人的故事该这样叙述:

在该上学的年纪停课,闹革命;下放农村,饥饿、苦闷、挣扎。控诉XXX云云。

不过对我来说,直到读大学,才碰到第一个曾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而之前接触的,包括我爸爸在内的父辈,要么就是农民,要么都是从农村挣扎而出最终在城里镇上扎根的。

就我家成分和环境,碰上真资格的知青少之又少,就概率来说也属正常:

据估计,从50年代至70年代末,这20年间知青总人数在一千多万人,而这20年中国的城市化在20%上下波动,而中国总人口从5亿增加到10亿。

换句话说,知青占总人口比其实很低,尤其是这一千多万是20年合计的人数,如果平均到每年插队的知青,那占比就更低了。

但是,90年代,在我识字成长的时代,能接触到的描写1980年以前的文学读物,就两类:一类是传统的革命文学,这类书一般静静躺在学校图书馆的犄角旮旯里,铺满灰尘;一类就是当时成名的中生代作家的“知青文学”。

(如果把王小波的作品归为“知青文学”,相信很多粉丝会不以为然。好在本人也很爱好王小波,并无不敬,而且知青也是他曾经的身份,文学创作的来源,姑且这样归类。)

文学之外,电视剧的影响更大,至今我还记得我们厂办电视台循环播放了好几次《孽债》,每次家里都坐满了观众。当时三岁小孩也能唱“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

可以说,这些文艺作品、加上教科书政治课对那个时代三言两句的叙述、再加上父辈教育我们时泛泛谈起的吃过的苦,这些构成了我这个80后对那个时代最初的印象和判断。

但从那时我就有一个疑问,这些文艺作品电视剧,为什么没有我父亲或生活中遇到这些人作为主角呢?

(说完全没有也不准确,《平凡的世界》能够火这么多年,正是因为主人公从农村到城市的经历,正是绝大多数人的生活经历,但这部小说、以及改编的电视剧在社会和主流文艺圈的影响,与上面提到的文艺作品,显然不能同日而语。)

后来,当我接触到“话语权”这个词的时候,这个疑惑逐渐解开了。

2.

90年代,我生活在四川某地的一个国有钢铁厂。

我父亲从农村走出来,是走的当兵这条路,铁道兵。

在部队里学了工程技术,1985年大裁军,转业来到这个国企,算是当时我家族第一个农转非的。

(铁道兵的历史,父亲的经历很值得再辟一篇文来写,在此暂做个背景介绍)

厂办幼儿园玩耍、厂办小学里读书,厂办医院里挨针。

我们厂有个灯光球场,也是搞文艺活动的舞台。我记得,还年轻的父亲擦着红脸蛋,在台上跟同事们合唱“咱们工人有力量”。我还记得,一个新诞生的国家——俄罗斯的杂技团来表演,身着三点式的耍蛇女郎出场时,我妈把我眼睛蒙了起来。

钢铁厂,热水最多。从高炉流出的热水,直接用来洗澡。食堂的旁边就是澡堂,尤其是夏天,一群小孩光着屁股在澡堂里跑来跑去,欢呼雀跃。

现在想来,确实有点浪费水资源,可谁能否认,那是一段多么惬意的时光。

我住的那个家属区名曰中层干部宿舍,实际上一般工人也在里面住,我还记得我们单元一楼的发小家,我第一次看到了电路板和电器元件这个东西——当时发小父亲是第一线的炼钢工人,却很喜欢鼓捣电子的东西,发小成为我们镇第一个开电脑行的,大概也因此有关。

1996年,我读初二。一天放学,经过灯光球场,只听里面人声鼎沸,喧哗、叫骂的声音之大,远比超以往的篮球比赛歌咏比赛。

“厂长被工人们打了!”

……

从这一天起,我知道了贪污、腐败、改制、股份、下岗、分流、倒闭这些词。

后来看到的一个统计数据,几年时间全国下岗分流职工达一千多万。

和20年一千多万的知青比,我期待文艺界出现一个能与知青文学媲美的下岗文学流派,不算过分吧?

但它一直没有出现。

直到后来很多年,才在《钢的琴》等极少电影中的极少片段,才能看到这一千多万人的一丝丝背影。

可是,这段时光,对于我,就是家里父母愁云惨淡,口角频发;外边据说很乱,武警中队在镇上常驻。儿时的玩伴,有两个因吸毒关的关,死的死。

我明白,关键还是那个词:话语权。

3.

2001年,读大学,第一次来省城成都生活。

成绩马马虎虎,头脑浑浑噩噩。不知怎的曾经只知厂办技校的我,上了大学。

选经济学专业纯属调配的意外,但由此接触到一些理论,来解释我看到的世界。

国企低效浪费,计划经济失败,看不见的手,价格理论,资源合理配置等等等等。

对这些解释我有很多疑问,但这些疑问没有机会跟教授我们这套理论的老师探讨。

我遇到的老师,人其实不错。只是在第一天上课就说:“你们中学学的东西统统丢了,才能理解我讲的内容!”

如此宣言,加上他留过学的金字招牌,我们这些来自小地方的土鳖,又怎么敢和他讨论,更不用说争辩了?

而他的姿态和语言,对刚从填鸭式的高考生涯脱离出来的学生,又那么新鲜,又那么有腔调。他们是从打心底钦佩他。

这是我第一次感受话语权的力量,它不是高中老师那些要你好好学习的陈腔滥调,而是一套非常精致的理论,再加非常有力量,摄人心魄的语言。

(2019年,学生向校方“告密”老师的事件引起轩然大波。我是赞成要勇于和老师辩论,反对把老师言论向学校行政方举报的行为。不过,在现实的教学实践中,有多少老师能做到平等对待学生的质疑,而不是把自己摆在高高在上的“启蒙者”地位,一律把学生观点归为“幼稚”、“被洗脑”,我个人是存疑的。所谓的“举报”事件,也许还有更深层的原因,比如现在的学生对于所处政治社会的认同强度,远超过老师这一辈人的。)

可是我还是有很多疑惑,虽然有些疑惑现在看来确实天真了。

例如,我曾经生活的那个小镇,原来只是个贫瘠的乡场,为什么有不止一个包山包海的大企业在这里选址?还有一个水电站,里面的职工孩子一水儿的正宗普通话?

为什么,我小时候亲眼看到三班倒的工人们,在现在的话语圈里,怎么成了既得利益者?

为什么,改革企业就必须剥离教育医疗的职能,没有更稳妥、更积极的方式吗?如果整个社会坚持企业负担教育医疗的成本,而不是向下看齐,而是向上看齐,那么对于市场公平、对于工人福利,难道不是更好的方式么?

为什么,计划经济真是一无是处吗?对四川这个人口众多的内陆省,若只是市场经济,任凭资本去逐利,会有三线建设,工业基础会比历史上发展的更好吗?

……

(从1964年到1978年,大批企业内迁四川、完成基本建设投资355.7亿元,占建国以来(至1985年)全省基本建设投资的52%,占同期全国工业投资的10%,建成三线企事业350个。1985年三线企业工业产值120.36亿元,占全省工业产值的26.49%,使四川成为我国地最大的工业生产基地。)

这些疑问老师没有机会给我答案。这个时期,网络方兴未艾,天涯、新浪、凯迪、猫扑如日中天。我在上面也没有得到答案,只收到更为极端恶毒的辱骂,来自各种立场。

网络呵,“自由、多元”更多是广告词而已,我只看到话语权无处不在的印记。

4.

从上大学开始,我就在成都这个城市待下了。

到现在接近19年了,也是这座城市人口急剧增加,迈向超大型城市脚步最快的时期。

在网络上骂战继续浓烈,JY,FQ帽子满天飞的同时。我从最初留不留在大城市的纠结,到开始关心挣钱,关心房价,关心物价、关心雾霾。

但我不再为话语权的纠结了,也不太会受传统的话语权支配了,至少我自己这样认为。

因为我们对这个世界的定义,一定不会跟现在的话语权相同。

如果不是改革打破了条条框框,市场的容量能扩张得怎么快吗?能有这么多的工作岗位被创造出来吗?

如果不是特殊的土地机制,限制了城市原住民的漫天要价,城市能扩张得这么快吗?

更重要的是,我不会忘记,如果不是父辈前三十年在大山脚下的挥洒汗水,付出心血,我能在城里立足吗?

说通俗点,有多少人在城里买房子的首付,不是来自父辈?

我不想代表别人,可我们并不是少数。

(至少在这个城市里,跟我同样经历的人绝对不少,请看上图红线最后两个阶梯,它代表了像我这样的大城市的新住民。)

在这个世界,话语权应该有我们一份。

阅读剩余内容
网友评论
相关内容
拓展阅读
最近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