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话也不会说

话也不会说

郑丽丽

强子又忙乎着给自己猪场上料了。满脸汗水，一身粘泥带土的看不出本色的衣服，基本就是他日常的模样。

强子吃够了市面上的注水肉，催肥肉。他想念小时候家里满年猪（养满一年）体型肥、肉质香，吃一口美得闭半天眼的肉味。强子决心去学了一手养好猪的技术回来自己干。

强子看见自己精心喂养的猪吃得欢实心里实在是高兴。

猪自然是不怕壮的。有草吃草、有粮吃粮，稀的不嫌、稠的不拒，吃饱了就呼呼噜噜大睡。有一口吃一口，不管那食物是哼哼着要来的，还是别人送上门来的，统统照吃不误。

眼看又有一批满年猪可以出栏了。因为勤劳能干加上良心养土猪，口碑好，基本上强子的猪不愁销路。

不知不觉养猪场的名气也越来越大，调研的领导也越来越多。 随着调研人员的增多，接待费用也越来越高，这成了强子的心病。

怕什么来什么。这不，电话一响，本村干部说中午又有几位重量级的领导来视察，叫他做好接待。强子没条件不答应也不敢不答应。一溜几辆高级轿车说来就来了。一行人在村干部的引导下进了猪场大门。强子赶紧迎出来，嘴里说得很贴心：“这猪场荒郊野坡的，没有好路走，看看把各位领导颠簸地，没有人样了。”领导们大度，不计较，笑着叫他前面领路。

强子把手在裤子上使劲擦了擦，想和领导们握握手，可这一身的猪场特有的“醇厚”的味道，把领导们熏得一趔趄，不约而同地表现出最真诚的谦让。强子收回手，不自在地走在队伍前面：“我平时撵猪撵惯了，都走畜生后面，这猛不丁走前面，两条腿直打绊子！领导们别笑话。”村干部抽空狠狠瞪了他一眼。

一路走一路看，强子也没有好口才，领着领导们一圈转下来就进了客厅，好好招待他们。强子老婆早早煮好了一大锅新鲜的大棒骨，汤浓味香；炒好了一盘盘野菜野味，绿色健康；弄出整套的全猪宴，新鲜诱人。忙乎了一上午，这会子累得腰酸背痛，还得坚持着伺候茶水、饭菜。领导们落座后吃得很舒服，连连夸奖他能干，还说这样丰盛太麻烦了。强子自觉的没有上桌，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难闻，远离桌边回话：“不麻烦不麻烦，都是不值钱的东西。这棒子骨我平日里都是喂狗的，这野菜什么的我也都拿来喂猪。领导们吃好喝好，我得先去伺候猪了。不把这些畜生喂饱，我是没空吃顿安生饭的。”说完强子冲他们哈哈腰，忙乎自己那一摊子事去了，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哭笑不得。村干部赶紧打圆场：“庄户人不会说话，没别的意思。来来来，咱尝尝这道荠菜炒鸡蛋——别的地方吃不到这么正宗。”

好不容易盼着领导们要走了，强子送出大门口，被本村干部暗地里批了一顿的他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就是个养猪的，平日里净对着畜生说话了，心里怎么想嘴里就秃噜出来了。我说的话也像那羊拉屎似的，拉拉撒撒，不成行不上趟，不合领导们的胃口，你们多担待，多担待……有机会常来啊……”领导们黑着脸上车远去。

身边留下的村干部脸色要多么难看有多么难看：“我说强子，你今天是吃错药了，怎么说话的这是？！”强子非常抱歉：“多日子没见这么些当官的来，我这不是激动嘛。你看看我这嘴，好容易有人来，都让我气饱了，太不该了。”又瞅瞅干部，补充一句：“我嘴笨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莫生气。还是我养的的猪皮实，抗造，要是懂人话，估计早叫我都气死了。”村干部指着他“你你你”了半天，拂袖而去。

强子看不见村干部人影了，冲眼前摇尾巴的看家狗撇撇嘴：“我不会说话？我再说好话就没钱买饲料了！我巴不得都知道我不会说话呢！这一拨一拨的人来吃，招待费谁给报销一分！”

狗在强子腿上亲昵地蹭蹭，“汪”了一声。

作者单位：山东省五莲县顿头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