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秋：没有了娘（回娘家就是一句扎心的话）

回娘家

文/浅秋

晚饭后，晓月收拾停当，出门要去看看父亲。

父亲住得不太远，步行二十分钟就到了。

天上一轮皎月，伴着晓月疾行。可是她的心中，隐隐作痛，充满缺憾。

卧床两年的母亲走后，不到半年，在热心人们的张罗下，前阵儿父亲又再婚了。

有爱管闲事的人，传话到她的耳朵里，说听人说父亲对新老伴儿特别好，每天早上给人家做早饭，人家只管梳洗打扮。还每天早上给人家把电动车从地下室推出来，晚上下班再给人家推进去。

晓月心里不是滋味。被娘照顾了一辈子的父亲，现在这么有耐心地去照顾别人了。可是当时她还是回了句：“不对人家好点，人家到咱家干什么来呀？”

按约定，双方孩子们都不改口了，晓月和两个姐姐都叫父亲新老伴儿“姨”。

到了父亲门口，隐隐听到屋里有很多人说笑的声音。犹豫了一下，晓月还是敲了门。

开门的是父亲。父亲似乎愣了一下，说：“你怎么这会儿来了？”赶紧迎晓月进门。

“吃饭了没事儿，我过来转一遭。蒸了点包子，给你们拿了几个。”晓月进门才看清，有五六个人在餐厅喝酒，应该都是父亲的朋友，有的认识，有的不熟悉。

一瞬间，晓月心里“咯噔”一下，有点想逃的冲动。显然，这是在喝父亲的“喜酒”。

“来来来，三闺女，坐下来歇会儿。”其中一个有点面熟的人，大声招呼。

姨正坐在桌前，陪着那些人喝酒说笑，这时站起来给晓月拽了把椅子。

晓月浑身不自在地侧身坐下，说：“你们喝吧！我不会喝酒。”

姨鲜艳的羊绒衫，搭配一条金灿灿的项链，一枚硕大的钻戒在灯下熠熠闪光。她身后衣架上的貂皮大衣，挺阔亮泽，彰显着女主人的威仪。

晓月心里有点不舒服，顿觉灰头土脸的。

母亲在世时，可是二百块钱买件衣服都舍不得啊！再早些年，母亲干农活、开小卖部，还常忙里偷闲，到高速公路上扫马路，一天挣二三十元，贴补家用。

凭着勤俭持家、开源节流，母亲和父亲才又买了这第三套单元房。

可是，母亲才住了不到三年就撒手而去。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啊！

一瞬间晓月有点不真实的恍惚的感觉。

可是为活人着想，让父亲过一个不孤单的晚年，当儿女的，又能说什么呢？

趁他们继续闹酒，晓月扭头轻声说：“姨，我蒸的牛肉大葱包子，还热乎呢，您吃个吧！”

“你姨不吃牛肉，吃牛肉过敏。”一旁父亲听到了，接话说。

晓月心生不悦：“真娇气！前几天说不吃鱼，现在又说不吃牛肉。事儿真多！我娘一辈子，吃饭干活，勤俭持家，没有什么不能吃的苦；家常便饭，没有什么不吃的东西。”

这时，一个明显喝高的人，指着姨，大声问晓月：“闺女，你叫她叫什么呢？”

“叫姨。”晓月冷冷地望着他，大脑有点空白，却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地说出这两个字。她知道那人想看她是否叫“妈”。

“什么人呀！这种玩笑也能随便开吗？”晓月心里狠狠地骂道。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晓月起身去开门。是姨家还上高中的闺女下晚自习回来了。晓月赶紧帮她卸下大大的书包。

每这看到这个姑娘，晓月都忍不住动恻隐之心：“年少丧父、跟着母亲到别人家，也是个可怜孩子呢！”

父亲在招呼那个姑娘的小名：“甜甜，饿了吗？快，来吃点东西。”

借着酒力，好像故意似的，那个喝高的人又大声嚷嚷：“老王，这是谁呀？”其实他应该知道姨带着个闺女来的。

“这是个老生子闺女。”不知是不好解释老伴儿带来个闺女，还是新组建的家庭需要套近乎拉近关系，父亲这么回答。

晓月心里又是一阵酸涩。她一直是家里最受疼爱的老幺啊！

“老三闺女不是你老生子闺女呀？”那个人又嚷嚷一句。晓月觉得那个人不怀好意，很讨厌他。可是也想听听父亲到底怎么回答。

父亲好像没听见似的，没接那个人的话，到厨房给甜甜盛饭去了。

酒场看来一时半会儿散不了。晓月趁机跟到厨房，强忍着眼泪，对父亲说：“爸，你们歇着吧，我先回去了。”

“等会儿吧！等会儿这儿结束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等他们走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晓月说。

“那行，你早点回去吧。”父女俩和屋里的人打过招呼，父亲送晓月到门口。

“我走了，爸。关上门吧！”晓月几乎不敢看父亲，强忍着泪水，低着头疾步往楼下走。

听到父亲在身后大声喊：“慢着点儿啊！”晓月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如决堤的小河流下来，使劲压抑着，还是呜呜哭出了声。

在这个曾给她无数温暖和爱的家里，她感觉自己已经是个外人了！

以前，就是娘生病大脑受损后，每当她要走时，娘也会突然冒出一句：“拿点儿鸡蛋走吧！”或者“拿点儿饺子吧！”其实，她根本不知道家里当时有没有那些东西。

还有一次，娘昏昏沉沉坐在扶手沙发上，突然睁开眼，抬起头，放声大哭，说了一句：“我死了，你爸可怎么过呀？”当时晓月十分讶异母亲怎么突然那么清醒，虽然只是一瞬间。

而今，物是人非。

没有了娘，回娘家就是一句扎心的话！

作者简介：

浅秋，中学英语高级教师，河北省散文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