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光灯下重相聚 只为当年那一句词（那一场人去楼空的戏）

《霸王别姬》描述了两位角儿程蝶衣和段小楼，从小到大一起学戏唱戏，经历人间沧桑，悲欢离合，直到感情分崩离析，各奔东西，到最后又重新相聚来到当年的剧院，程蝶衣举剑真正地为爱殉情的故事。

影片开场，小豆子也就是程蝶衣，被母亲带到梨花园希望他靠唱戏维持生计，将小豆子的第六根手指头用刀斩断的场景，正如做了一次变性手术。她的第六根手指，正是导演陈凯歌精心安排的道具。此时的变性手术正是为了给程蝶衣的感情线路做铺垫，意在指引他向着同性之爱的方向发展感情线。

本片能够引起如此多观者共鸣的点，在于对道具的使用。程蝶衣从小就许诺送给段师哥的那一把古剑，正是程蝶衣自行定下的定情信物。那一句“这把剑我定送你”，就好比懵懂时的含蓄告白。这一道具极为重要，成为了引导全片情节的线索，第一次见到这把剑便是程蝶衣的含蓄告白；而第二次看到这把剑，是在袁老板手里被奉为珍宝收藏。

而此时段小楼正和爱人菊仙在洞房花烛夜，程蝶衣过于悲愤来到袁老板家中才看到了这把剑，程蝶衣念及旧时的感情，又如此悲愤，拔剑悲唱欲自刎，但最终被袁老板阻止并给予他。第三次看到这把剑，已是文革时期，程蝶衣被批斗，家中的这把剑也无法继续收藏，所以托着菊仙送与师哥小楼，却不料小楼无心此剑，将它丢入火中，暗示两人的感情也走到了尽头。而在这一道具真正起到作用之前，实则有另一道具辅助转折，使程蝶衣真正爱上与自己同师门的小楼。这一道具便是师傅的烟斗，“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这一句戏词是程蝶衣内心的真实写照，而当段小楼拿着烟斗戳进小豆子嘴里时，那场面正像阴阳交欢，使得程蝶衣从了师哥，留着血唱出了那句“女娇娥”，也真正地成为了女娇娥虞姬一角。

观者的观影体验与镜头语言成正比，同时镜头语言也成为了影片能否脱颖而出的关键点。本片镜头最妙之处在于描写程蝶衣多种感情交织之后吸食鸦片的状态。此时的他更是不疯魔就越不成活的，所以当他躺在床上时，那镜头异常地朦胧，就好比他的视线一样，没有一点知觉。而床旁的那鱼缸里面游着一黑一红的大金鱼，一方面用这一物表现了程蝶衣的憔悴晕眩，另一方面又暗示观者，那黑金鱼代表段小楼，红金鱼代表程蝶衣，两人只存在于冰冷的水中，无法火热地面对彼此。

好的演员应有一副好的戏骨，张国荣饰演的程蝶衣让人赞不绝口。程蝶衣定情送剑，为爱憔悴，撕碎纸扇，为师哥化妆，到最后在师哥面前自刎而死成为真虞姬这些一点一滴，让本为男性的张国荣尽显阴柔之气，而这大大地为影片加了分。程蝶衣心里是深爱着师兄段小楼的，小时候与段小楼的相互照顾，两人为了对方不被挨打，一个甘愿受罚，而另一个甚至要造反。直到他们成年后在戏台上走着步子唱着京戏时，程蝶衣还是当年的小豆子，他记得师傅口中那一句“从一而终”，而且自始至终都一直在唱着那一句从一而终，不管遇到什么人，经历什么事，灵魂都忠诚于自己心爱的师兄。程蝶衣如果活在现代，那终究会疯魔而死，他是永远地不被环境影响，不被身边的人和事影响，只唱自己的戏，正所谓是“铮铮戏骨永不变”，永远忠诚于自己的西楚霸王。

影片以同性之爱来书写感情线，此做法尤其大胆，但又不那么大胆。相比于李导的影片，本影片更加含蓄，没有裸露的直接上膛，没有肌肤之亲，但却更加牵动观者内心，使观者在观影后有着余音绕梁之感，而同性之爱作为当代热点话题，本影片正合时宜，在该出现时出现，使得观者能够感受自身未有的感情。

而更让整部影片传神的是用京剧传唱同性之爱，两位角儿都均为男性，却唱着一男一女双角的霸王别姬一戏。而京剧作为传统传承之物，在影片中也和两人的命运一样历经沧桑。从民国时期，到日本七七事变，到日本宣布投降，到文化大革命，到建国初期，这么多时期，京剧依旧健在，依旧后继有人，说明国粹永远不会被沧桑历史埋没。而两人的感情却无法像京剧那样长久兴盛不衰，这也是应验了那句“雕栏玉砌应由在，只是朱颜改。”

在影片中袁老板成为了一个夹杂在两人情感间的引路人，为了使袁老板人物鲜活，影片使用古剑，鲜鳖血汤，送礼来丰富袁老板的动作，而最大的动作便是他暗讽段小楼演的霸王并不到位，上台应走的是七步，而段小楼只走了五步，并非真正地对待这戏，也对不起这演的如此传神，疑是虞姬转世的程蝶衣。而程蝶衣每次的事故都离不开袁老板的照顾，不管是和师哥的不愉快，还是被红卫兵抓住，甚至是即将被处刑时都是如此，葛优饰演的袁老板同样地也给影片加了不少分。

蝶衣的心中腔中一直藏着一句话——戏如人生，而人生不如戏，他曾经想象人生能像戏中那样，他是妃子，而师兄是霸王，两人相爱无绝期。但虞姬终有一死，段小楼也不是真正的霸王，甚至没有走好七步的霸王步。从程蝶衣的“从一而终”，再到戏词“分别之日”，再到“君王义气绝，贱妾何聊生”，蝶衣一步步地退让着。索性在影片的最后，蝶衣要回了那把送出了两次的剑，自刎而死。如此凄美动人的同行片，若是能够有与之媲美的影片，那便是观者的又一福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