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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治文苑(▏何瑞乐:京漂记)

句子大全 2023-07-08 06:3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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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瑞乐:京漂记

题记:淅淅沥沥的雨,覆灭所有的浮尘,湿润的空气使人气定神闲,每逢这样的情境,我的思绪总会回到那些过往的日子。

出 走

春节的喜庆难以掩盖内心的焦虑,塞北的冰雪还没有一点消融的迹象,万物正在酝酿着新的复苏。最终,我还是选择了背井离乡,拎一只皮箱、背一台笔记本电脑,夜幕降临时 K681次列车将我载到北京西站,又乘地铁辗转三四次才抵达高碑店。师兄在地铁口接我,二人于暗夜中穿过一座颇似青城公园的园子,我便寄宿到他租住的并不宽敞的寓所。

临行前我把相伴多年的两串钥匙留在家里,但是天亮后还是不由自主地要摸摸兜里,摸完后猛然惊醒过来,哦,那些钥匙对我已无用处,青城的钥匙开不了京城的任何一扇门,它们和我的喜怒悲欢一起留在了原地。

此刻距我大学毕业已经整整十年,同学们正在筹划着以“青春不散场”为主题的聚会。许多人已找到比较体面的工作,过上稳定、祥和的日子,我却依旧是混迹在城市边缘的流浪汉。和许多想要凭借艺术立身的人一样,一直希望能在专业上有所发展,每天都想着如何发展,但每天必须面对的问题却是生存。在天高地阔的塞北,竟然寻不到适于我的一方立锥之地。在时代转型的潮流中优胜劣汰,于屡次的职场角逐中一败涂地,我显然不是优质的材地。困守一隅有什么好处呢?既然人生的长度难以增加,就让我去追求广度和深度吧。

已经开始了的新的流浪,是命运对我的又一次放逐。打算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开始新的生计,为了生存发展,为了按月还上房贷,也为了那些缥缈的艺术与理想。这座大都市吞吐着两千多万形形色色的人,到处充满着年轻的面容,古老的城市中漫溢着蓬勃的朝气。我已经三十二岁,而立未立,一事无成,此时来京闯荡,忐忑中蕴含着希冀。

对于这座陌生的城市,我的希冀是在网上投简历,寻觅着、等待着命运的转机。一时间各种招聘平台上都有了我发布出去的求职信息,我的手机铃声不断地响起,都是邀约面试的公司。每天到各处去参加面试,北京的各种地名也日益熟悉起来,什么团结湖、五棵松、回龙观,总觉得这里的地名真好,洋溢着诗的意味。

凤凰岭下

经过一段时间的面试,我得到了两个工作机会,一是某书画培训中心国画教员,二是某民办学院教师,兼做行政,权衡利弊后,选择了后者,因为可以为我提供住所和画室。这所学院在西北六环外凤凰岭的一个村庄,学院的宿舍就在校园的北侧,同事们称之为北院,院子很大,有好多栋平房,大概是一家倒闭工厂的旧厂房和宿舍,房子破败不堪,院子里杂草丛生。有许多脏兮兮的野猫野狗在这里流浪觅食,生人进入院子,这些猫猫狗狗会用茫然而迷离的眼神望着你,希望能得到一些食物。

我是生平第一次住到这样荒芜的院落,顿时觉得人生原来可以这般地苍凉。但住下来竟也习惯了,甚至在了解了其他北漂者的居住条件后,还会感觉到一种庆幸。

我的两位大学同学当北漂比我早10年,据说为了省钱一男一女共租一间小屋,在一张双人床中间拉了帘子隔开,各自竟相安无事。我对这双合租男女的道德水准充满敬意,转念一想,大概人在又累又穷的境地中年轻的荷尔蒙也会乖巧如许吧,生存的压力竟然能战胜孤男寡女的性欲,这是让人始料未及的。

入职这天正是元宵佳节,学院组织教职工中午聚餐,下午便在门房大叔的帮助下安装了铁床,自己清扫了地面,在超市买了被褥,正式住进学院分配予我的“宿舍”。

门外的燕山山脉,静穆而幽远,躺在潮气未退的宿舍里,我感觉到周围的大山像一位母亲,自己像一个孩子,很容易就睡着了。醒来时已经日落西山,村子里此起彼伏地响起了鞭炮声。油然而生孤独感和漂泊感,竟促使我生出浓烈的乡愁。此时此刻塞北毛岱村的元宵夜,乡亲们正在舞龙灯,跑旱船,转九曲,锣鼓喧天,故乡的热闹与异乡的孤寂一时形成鲜明的对比。这种对比所形成的落差感在我周身笼罩、蔓延。我本不相信鬼神以及命理之类的说法,但相信人在选择做一件事情时需要心理暗示,需要说服自己。来京前一日我在青城公园里请一位卜卦老翁为我占卜前程,尽管求签得“下下”,但他说的那句“你不会在落衣胞的地方活一辈子”,着实鼓励了我的远行。这一夜,我在笔记本上写了一首诗:“隐居斯地梦渔樵,独对西山故里遥。听得城中鞭炮响,始知今夜闹元宵。”

学院把我分到外联办做办事员,工作内容是展览联络、画册编辑、书画整理,每周还给大一的学生讲授两节书法史,每个月再给交一幅书法、一幅国画,“老板”是另附稿酬的。我逐渐地进入了工作角色,忙得团团转,白天在办公室里忙公事,晚上在画室里临帖、画画。

我感激老板的知遇之恩,尽量去努力工作。我也喜爱这座山、这个村庄,在我前途未卜、了无着落时,它容纳了我,给了我美感和力量。工余常与要好的同事去山下散步,在这里我重新过上了儿时所熟悉的乡村生活。凤凰岭上变化多端、诡异莫测的白云,常常让我叹为观止。

在我工作20多天后,妻子也从老家追随我的脚步来到北京,我们成为众多北漂夫妻中的一对儿。经过网上投简历、面试,妻子也很快找到一份让她满意的工作。

北京的树绿得早,花开也早,初春时节,随便一个花坛、墙角即可看到月季、牡丹等艳丽花种,逐渐地,周围果园里的果品开始成熟,油桃、樱桃、杏子、蟠桃,数不胜数。风吹过来,空气中飘着一股果实的清香之气。夜幕降临后,校园中池塘里的青蛙和癞蛤蟆此起彼伏地叫唤着,“呱呱儿,呱呱儿”,我总觉得这里的蛙鸣与故乡的蛙鸣口音不同,似乎也带着儿化尾音的京腔京韵。

我和妻子收养了一只大约刚满月的小狸猫,晚饭后,它竟会跟着我们在山下的村径上散步,调皮可爱,可是,在一个周末,我们外出回来,它就不知去向了。当然,小猫丢失不久,我也因“个人发展需要”递交了辞呈,开启了新的流浪生涯。

离职后首先面对的问题就是找房子、搬家。我和妻子都认为住得稍好一些,心情就会积极、阳光一些。我们在学院的附近找了一处公寓住下来,作为暂时的过渡,待我找到新的工作后,再作搬家决定,住处跟着工作走,这是许多漂泊者的英明选择。一边寻找新的工作,一边在出租屋里读书,平复纷杂的心绪。凤凰岭下,夏季湿润的空气穿过纱窗,深入到我的屋里,我倚着北窗看窗外葱茏的树,听树上知了的长鸣和麻雀的尖叫,并着手重拾荒废多时的写作。心神不定其实也写不出什么作品来,有时候就索性跑到山上的龙泉寺里用小楷抄佛经,抄一整天,甚至还在一个炎热的中午,与许多佛门弟子一起当了搬木头的义工,挥汗如雨,为佛塔的建筑尽些微力。当然对我而言,说不上是信仰,单纯为了静心。人处于动态之中,即使失去了工作,也总是要干点什么的。

多年后,在我回顾梳理自己的经历时,还是很怀念这段山居岁月,等女儿长大,我想带着她再回到凤凰岭下看看白云、尝尝鲜果。因为妻子就是在这里怀上这个天真的女儿,女儿在此间长出的生命的幼芽,她当与这里有缘。流浪者在这块无根的土地上居然扎下了根,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宿命。

从东冉村到绿城阳光

找到了一份新的工作,在海淀区西四环边上,我又一次需要搬家了。家当不多,打个出租车,就装下所有行李,同事好友李振锋给我帮忙搬行李,送我上车,挥手道别。搬到四季青东冉村的当天夜里,我写了一首七律发给他,题曰《凤凰岭下留别李振锋兄长》:“凤岭巍峨安水清,台头啸聚与兄盟。前宵漫饮三杯罄,今夜扎营四季青。怜我漂泊春又夏,似风流动西复东。九月南坡秋月朗,相邀山下品红星。”我有在诗文末尾标记写作时间和地点的习惯,这是为了在时空中确认自己的存在。所以至今翻出旧作,可以确切知道这首诗写于2015年8月23日。当时李兄还给我回了一首现代诗,颇有韵味,可惜因为手机丢失,现在只记得“我们一起走过春愁夏忧”一句了。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北京该是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吧,她大度雍容、魅力十足,那些不安分的轻浮子弟们似乎都想和她发生点关系,哪怕只是惊鸿一瞥,凌空飞吻,也心满意足了。多数的北漂者和这个资深美人其实并没什么实质关系。

我的种子正在发芽、生长,妻子的肚子一天天地鼓起来了。我们在辛勤工作之余,也在期待着孩子的出世。孩子是我们生命的延续,也是我们的希望。把胎心仪放到妻子的肚子上,我听到孩子“咚咚”的心跳,仿佛是听见了自己的心跳。这个孩子可能性格比较活泼,做B超时,医生看见小家伙在羊水里抓着脐带玩耍呢。

因为报考了中央美术学院的艺术学博士招生考试,我又拾起《中国近现代美术史》和《日本语》来看。近些年升值最快的是房子,贬值最快的是学历。房子的升值让我变成房子的奴隶,学历的贬值让我变成学历的俘虏。学历一再地贬值,促使我企图通过获得更高的学历来突出重围,为自己争取更大的生存空间。青春痘早已葬送了我的青春,信用卡即将刷爆我的信用。居无定所,心无定向,安居乐业离我还比较遥远。继续求学吧,或许真能改变命运。

在私人开设的培训机构里教小朋友画画只是我谋生的一种手段,并不是人生的宏伟目标。参加完大学同学的“青春不散场———毕业十年聚会”,其实青春就已经正式地散了场,我就回归到了教小朋友画画写字的工作状态。激烈的竞争把每个人都打回原形,去除掉所有的伪装,让你成为最真实的自己。

考博失败后,女儿出生了,在无法增加房租预算的情况下,我需要租到更大的房子,于是从海淀东冉村迁居到昌平百善镇一个叫绿城阳光的小区,有诗为证:“行李乱堆心似麻,大居不易又搬家。昌平草树无边绿,明日庭前看落花。”在北京历史上可以办理暂住证的最后一天(2016年的9月30日),我到寓居所属的村委会开具暂住证需要的证明,办事员是一个胖胖的操着京腔的姑娘,她说证明可以开,但需收取120元费用。胖姑娘问了姓名后就快速地填写我的信息,开出收费凭据。我拿着开好的证明材料打车赶往派出所,车上才看清楚她的笔迹,“何瑞乐,男,文化程度:初中……”收费凭据上的交款事由竟然是“外来人口卫生费”,从出租车的反光镜里看了看自己,像这样其貌不扬又风尘满面的半老男人,能像是上过高中的人吗?对着反光镜,我笑了,向自己做了个鬼脸。

我曾经的理想是成为博士、博士后,但现实与理想之间总是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能力要比学历值钱,文化比文凭重要,但是在人生的许多关口,学历文凭一直是一块强硬的敲门砖,没有高大上的学历往往会被残酷的现实拒之门外。其实,我的学历也是不算低的,叫硕士,硕者,大也,本当硕大非凡,气势磅礴,但我却一直渺小如蚁蝼,如微尘,于茫茫人海中大可以忽略不计。

我毕竟一直存在着,并且还要存在下去。在生活中不擅长争抢什么,以缓慢的步伐行走于喧嚣的人境,写作其实是我找回存在感的方式。在大城市,人是很容易迷失自己的,从来都弄不清楚方向,在地铁上运思写作常常会坐过站点,我能够找到回家的路,找到各种去面试、去上班的写字楼,全靠手机上的地图软件,否则我的诗意行走便无从起步。

在妻子待产和女儿出生的这段时间里,我调整了工作状态,由全职教师改为兼职教师,原本是为了多抽出时间照顾妻女,没想到在北京盛夏最高温的那几天,却失业了,孩子已经会笑了,嗷嗷待哺,我顶着烈日满大街地赶着去参加面试却屡试不中,在手机上端详着女儿的出生照片,发现她和自己竟一模一样,从生物学意义上讲,我已完成了生命的复制,我的血脉可以由孩子传承下去。走出又一座面试失败的写字楼,热浪无情地向我袭来,颓然地坐到公交车上,想到那位先我10年当北漂的男同学因心力交瘁、忧劳成疾,已驾鹤西去,不禁悲从中来。如果我被热死了,别人会怎么评价。我的眼睛湿润了,在手机上打了两行字“身隐京华,名播塞上;情牵翰墨,魂系家园”。这是写给自己的挽联,我把它发给好友饮墨,下意识里有个愿望,如果我不幸魂归故里,他一定会用雄壮的颜体楷书为我书写送别。

踉跄地走进一家小饭馆,空调为我带来些许凉爽,胡乱地吃过午饭,我又赶往丰台区一家培训机构去应聘美术教师,出了地铁口,穿过一条破败的街道,培训机构在街道旁的写字楼里,一个比我年轻的妇女接待了我,看完我的简历后,她用怀疑的目光审视着,问道:“你有少儿美术教学经验吗?”我说:“有,大学毕业后从事过四年少儿美术教育。”她问:“那课间休息时,你应该跟孩子强调什么?”我说:“强调一下刚才学过的内容。”她说:“应该让孩子多喝水。”显然,这次面试又以失败而告终。

我的脸上似乎挂满了疲惫,这种状态其实不适合去面试找工作,但是不找工作女儿的奶粉,房东的租金怎么办?已经参加了多场面试,还是没有音信。现实一次次地将我的理想粉身碎骨。

去向何方

未满周岁的女儿确实给我带来许多快乐:“乖宝宝,快快睡,瞌睡虫虫满天飞。飞呀飞,飞到宝宝家里去。飞呀飞,飞到宝宝的被窝里。飞到东边的森林里。飞到西边的小河里。飞呀飞,飞到宝宝的老家去,飞到辽阔的草原上,飞到美丽的毛岱村。飞呀飞,飞到奶奶的针线上,飞到爷爷的酒盅里。飞呀飞,飞到咱家的自留地,自留地里种玉米。噢噢噢,乖宝宝,睡着了,……”这是我唱给女儿的催眠谣,每天晚上就用这首歌谣哄女儿睡觉,如果唱完了她还没睡着,我就让瞌睡虫虫飞回北京来,飞到天安门,飞遍全世界。结果往往是宝宝睁着眼睛看着我,最后爸爸睡着了。

又一次我在人潮如海的京华街头迷失了自己,脑袋像醉酒一般昏昏沉沉的,行色匆匆的人们没有人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们,当然我对于他们,他们对于我都微不足道。我把自己弄丢了,而找到自己的方式是不停地追问,问到来时的路,问到一条通往故乡或通往远方的路。

此刻我伫立在十字街头不知何去何从。

六神无主地上了一趟不知开往哪里的几号地铁,从幽深黑暗的地铁窗户上我照见了自己的迟滞目光和满面风尘。

我指着窗户中人的鼻子问道:“你是谁?”

他的回答却是一连串的废话,但真理往往以废话的形式存在于世:“我是已经去世了的爷爷奶奶的孙子,是我父母的儿子,是我妻子的丈夫,是我女儿的父亲。是塞外某传统村落的村民,是寓居于北京五环外某村庄的外来务工人员,流动人口。是XXX师范大学文学双学士,是XXX大学艺术学硕士,是中国XX评论家协会会员、中华XX诗词学会会员、XXX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XXX美术家协会会员、XXX书法家协会会员,是XXX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基础教育学院、网络技术学院曾经的外聘书法教师、艺术概论和美术史教师,是XXX大学艺术学院附属中专舞蹈班曾经的语文教师,是北京某某学院外联办前职员、前书法史教师,美术史教师、书法美学教师、写意人物临摹教师、行书临摹与创作教师、诗词鉴赏与创作教师,是首都某某大学的前外聘教师,是某某书画网的前高级编辑、是XX美术学院博士考试的落第考生,是已经落选的XXX团委兼职副书记候选人,是XX书法杂志编辑招聘考试的落选考生,是频年弄笔墨荒废了耕种的一个不务正业的农民。我是一个失败者、流浪汉,丰富的事实证明着我的一事无成,是一个中年屌丝狂想症患者,算不得君子,也构不成小人。”

我又问:“你从哪里来?”

他回答:“我从母亲的子宫里来,从呼和浩特来,从草原来。”

我又问:“你要到哪里去?”

他回答:“到能让我生存并能让自己的文化艺术有所发展的地方去,到能让孩子顺利入学并接受良好教育的地方去,到诗文书画的优美境界里去。”

晚上回到家里,看见一岁多的女儿把我的一盒名片扔得满地都是,有的撕碎,有的踩脏,她眨着天真无邪的眼睛对我说:“爸爸,玩卡卡。”(她管名片也叫卡卡)为了哄她开心,锻炼她的手部肌肉,我和她一起玩我的名片,有爸爸陪着玩,她咯咯地笑着,最后我把那些印着空洞头衔的名片扫进了垃圾桶。我依旧以不怀好意的目光审视自己,总觉得可笑至极。

我们喜欢神话,但我们却常常成为笑话。神话与笑话之间离得很近,或许只是一纸之隔,或许二者本来就是同一个事物。

飘零复飘零

我的先人们在清代末期的“走西口”移民潮中自山西代州迁至塞外古镇毛岱村,我是走西口人的第六代,上面的五代人都生活在乡村,以种田为业。到我这辈,又赶上了一个历史性的移民大潮———进城市。乡村在萎缩,城市在扩张,我们被城市吞噬了。在城市里,我和我的伙伴们,干着形形色色的工种,吃着不知出处的蔬菜和粮食,讲着“三甲”或“三乙”水平的普通话,故乡日渐遥远,而城市对于我们还是异乡。

“诗人在历史上似乎很伟大,但在隔壁看来就是个笑话。”(梁实秋语)十年前,在我风华正茂的年龄,曾经每天作好几首诗,对诗疯子一般着迷。经历了十年波折后,我已深知“诗可以养心,但不能养家”的道理,我已无意成为诗人,但积习难改,案头总有一个信封写着“瑞乐诗囊”,想起什么句子就写了塞进去。

我到XX书画网工作后,办公场所在国贸附近一座写字楼的27层,两部电梯总出故障,有一次要下一楼,结果直接滑落到负二层,同坐电梯的两个女孩被吓得魂飞魄散,我也屏住呼吸、不敢说话。所幸电梯滑落得不很快,没出大事。每天上班没有丝毫的安全感,晚上下班后回到家中,总会长出一口气,有种庆幸感。

鸟生来属于天空,鱼生来属于水泽,人生来属于陆地。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把房子盖那么高,离大地远了,人总归是提心吊胆的。

国庆假期,我回青城去看望滑夫子,午饭时,几杯酒下肚后,我说:“世儒多汩没,夫子独声名。冠盖满京华,学生独憔悴。”老师问:“听说你去XX书画网工作了,我们怎么关注这个网站?”我回答:“不必关注了,我已从那里离职。”滑子是塞北名士,看事情很通透,他一向鼓励我:“瑞乐,你在北京努力发展,要相信别人能做的事情你也能做。大不了再回来嘛。可能你最后的成功就是从京城狼狈地回来了,然后把自己的经历写下来。”他的话给了我极大的鼓舞,也给我留了条后路,我不知道在北京我的下一站是哪里,会遇到什么人与事,也不知道我何时能回到塞北去实现“最后的成功”。

古代文学教授李子广老师赠诗给我:“何如人海一朝宗,瑞气弥天我作峰。乐善居仁横笔阵,好教首善识黄钟。”这首诗藏着“何瑞乐好”四字,我步韵回了一首“谬承褒赞愧师宗,兀自幽燕走险峰。秋水长天排雁阵,雷鸣瓦釜扮黄钟”。

沙河心绪

在昌平区境内,燕山山脉山前平原区,有一条温榆河上游的支流,叫沙河。我常常领女儿到沙河边上看风景,她惊讶道:“好多水呀。”看见水上的鸥鹭飞来飞去,她说:“鸟,飞了。”我问:“你会飞不。”她说:“不会,妙妙不会飞(女儿小名妙妙)。”看见水里游着野鸭子,她说“鸟,水里游。”我问:“你会游吗?”她说:“不会,妙妙不会游。”她又问我:“老虎会游吗?”我答:“不会。”又问:“爸爸会游吧?”我说:“爸爸会游。”看到天空上飞来飞机,她必定会手指苍穹,“飞机,爸爸你看。”晚上回到家里,她突然问我:“爸爸,妙妙长大会飞不?”我说:“你没有翅膀,长大了也不会飞,不过可以坐飞机,坐飞机就飞到天上了。”她重复到:“长大,坐飞机。”孩子在一天天地长大,前年她不会说话时,为了哄她开心,我总把她举起来,边举边骗她“宝宝是有翅膀的,会飞的”。看来,随着她的成长,我的善意谎言早被识破了,她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没有翅膀,不会飞。

流浪确实有益于艺术,李白、杜甫、王洛宾、三毛,他们的文学艺术与流浪紧密相关。在流浪中我也写了一些所谓的诗,尽管不成样子,也毕竟是自己生命的轨迹。女儿在娘胎里就当了小北漂,起初我心颇不忍她随我们流离迁徙。我年幼时家境虽窘,父母却给了我们安定的童年。但愿我的流寓生活尽量不给孩子造成负面影响,当然,这是我一厢情愿的善愿望。每个月的房贷定时定量地在那里等待着,我和妻子谁也没有勇气辞掉工作专职带娃。如果把女儿送回老家交给父母看管,那么她就变成了留守儿童。

来北京的三年里,我参加的各种面试加起来应该在50次以上,因为不值得记忆,许多情景都忘记得一干二净了。我在北京的住所连起来,是一个小S,我的工作地点连起来是个大S。地球早已成为一个村庄,而我依然觉得北京好大,像个大西瓜,咬了好久,才刚咬到一点瓤。当某老板可以轻松自如地为母校校庆捐款6.6亿,当某总裁可以为娇妻的母校捐款2亿的感人时刻,还有那么多贫民在为吃饭问题而焦虑发愁。当各种高科技全面取代人工劳作的时候,黄土高原上还有农民用毛驴拉犁耕地,靠老天的心情吃饭。一位名校校长告诫全校学生:“焦虑和质疑并不能创造价值,反而会阻碍我们迈向未来的进步。……”焦虑是人对外界刺激的一种情绪上的反应,情绪如果可以选择,我一定选择永远不焦虑。

京华三载,对于我仿佛是经历了一场雨,抑或是缱绻了一个梦,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数不清多少次我在风雨中穿梭、迷醉。想用最简略的字词表达离别的心境,首先涌上心头的竟是“京华夜雨”,京华,其底蕴之深厚,内涵之博远自不必说,就连夜雨,也够得上是中国文化的一枚意象符号,李商隐在《夜雨寄北》中发出了“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的咏叹,汪元量在《邳州》中写尽了“乡梦渐生灯影外,客愁多在雨声中”的惆怅,王杰题于沈阳故宫保极宫的联句中亦有“夜雨闲吟左司句”这样的闲适情怀。我一直觉得,听着夜雨适于怀人怀古,适于感时伤世,适于独自呓语。

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想,只是觉得累。我总觉得头晕、腿麻,胳膊也麻,起初以为是幻觉,逐渐地我知道,肯定是病了,去医院做了腰间盘CT,诊断报告单上这样描述:腰椎生理曲度存在,诸椎体及小关节结构正常,L5-S1椎间隙大右后缘见软组织向外膨出。这个医学上常见的病症在提示着我,该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又一个春天来了,路旁开满了丁香花,芳香浓郁,沁人心脾,一场微雨湿润了原本干燥的空气,我漫无目的地彳亍在雨中,呼吸着馨香的空气,独享着内心的宁静,不再思考走向远方或回归原点。

作者简介

何瑞乐 ,艺术学硕士,呼和浩特市政府2018年引进人才。现为呼和浩特市书画院专职书画家、理论研究室主任、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内蒙古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内蒙古书法家协会会员、内蒙古美术家协会会员、呼和浩特市诗词学会理事。其文艺评论、诗词、散文散见于《中国艺术时空》《草原》《内蒙古日报》《内蒙古艺术》等报刊。其书法和国画作品多次入选各类大型专业展览。

来源: 草原文艺论坛

内蒙古掌上12348

总。。编:周良红

原标题:《法治文苑 ▏何瑞乐:京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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