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里画外话前尘（笑语人生功在勤——女画家潘雅贤）

走进潘雅贤的画室，就走进了她的画世界。

满墙的画作，满床的画稿，满案的笔墨，满地的纸张，满满地映入我的眼帘。那些画面，无论是已经完成的，还是正在起草的，无论是鲜艳的，还是素雅的，都静如诗语一般，耐人品读，耐人观赏。

今年63岁的潘雅贤，性格开朗，特别爱笑，回忆起当年学画、画画的经历，每有趣事便“咯咯”地笑起。一段段如烟往事，便在她畅快的笑声里涌现。

潘雅贤从小就喜欢画画，见到什么画什么。

念中学的时候，潘雅贤在机车车辆厂二十中学就读。那正是工人阶级领导一切，工宣队进驻学校的时代。老师通通靠边站，教美术的许治惠老师也不让教课了，被安排在宣传组搞宣传，画宣传画。

小潘的家庭出身不好，是地主成分，任何光荣或重要的工作都不允许她参与，所以小潘尽管很喜欢画画，也没资格参加宣传组。但许老师看她有点画画的特长，就让她跟着大家一起干些灵活，比如在画稿上涂个颜色、写个字。

有一回小潘到办公室找班主任，扒门一看班主任不在，就嘀咕句“没人”刚要离开，被室内一位中文老师大声喊回：“你回来回来，你怎么说话？”小潘羞的脸通红，知道自己错了，也不敢抬头，也不敢吱声。中文老师从“哪个班的”开始问起，狠狠地把小潘审了一通，才放小潘回去。

后来，中文老师找到小潘说，我有个女学生，在永乐公园边，离你家挺近。你去跟她学习写字吧。就这样，小潘拿着中文老师开的字条，找到了他的女学生。那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女美工。从此，小潘一有时间就到她那里，跟着她干活，学写美术字。小潘的悟性加勤快，很快就掌握了美工的基本操作，成为二十中学有名的小画手。

说起这段经历，潘雅贤直到现在也化浑，与自己并不熟悉的中文老师为啥要介绍自己去学习美术呢？而后来的事，比这更让她费解。小潘参加工作后，居然直接就被安排到工会。

那是1973年，小潘刚到厂劳资科，就有人拿着写有潘雅贤名字的纸条来借人，点名要把潘雅贤借到工会。而这一借，潘雅贤就一直干到退休。以至于退休后的潘雅贤还在打听，当年劳资科报道时，是谁推荐自己到的工会，可是时光流转物去人非，早已谁都说不清了。

潘雅贤能说得清的就是她的画。在那个讲出身讲得要命的年代，贫下中农扬眉吐气，潘雅贤因为是地主成份，啥事都不敢抛头露面。她从一个不声不响的小女孩，成长为一名全厂闻名的工会女工，就是因为她的画。画画，是她认识社会的一扇大门；画画，也是她展示自己的一个窗口。

小潘的水粉和油画，画技提高很快，渐渐为人所知。市里面偶有活动，经常有朋友找小潘跟着去画。那个年代画的都是政治宣传画，阶级斗争画。有一年，他们接到一项工作，需要画几个案例。那些男画工把好画的案例都挑走了，就剩下一个有“搞破鞋”罪名的案例没人画。小潘只能画这个了。

小潘画了一张床，一个门，一个幔帐，床下摆一双男鞋，一双女鞋。小潘画的这幅画，画面上一个人物都没有，验收时顺利通过了。这真让那些男画工自叹弗如。

有一回，厂俱乐部需要画领袖像，一幅毛主席，一幅华主席。当时工会的老乔负责美术宣传。他找潘雅贤帮忙，星期天两人在俱乐部里画像，他画华主席，小潘画毛主席。

画像完成后，厂党委书记来验收，一看就说，毛主席像画得好，华主席像画得不行，返工，重画。老乔很实在，告诉书记，毛主席像是小潘画的。书记感到很惊讶，“这小孩画这么好啊？以后工会减员，减谁也不能减这孩子。”

有一年，机车厂准备在国庆节期间召开运动会。不巧老乔被上面借走了。厂领导非常着急，上面就要来检查了，咱们还没动呢，这怎么行？

为了抢时间，厂工会马上组织人员先把写标语的纸张贴在厂门口道路两旁的墙上，然后请人来往墙上写标语。结果请来的刘师傅只会写毛笔字，不会用板刷写标语。厂领导忽然想起小潘，就让小潘帮着写。小潘拿起板刷刷刷点点几下子就写完了，刘师傅那边一个字还没写成。小潘接着又把刘师傅这头的标语写完。这件事立刻轰动厂工会。都说小潘会写字，字写得好。

潘雅贤并不认为自己的字写得好，她说自己写了好多年，才知道那叫板报体，只能用板刷写。用板刷写惯了，就不会用毛笔。板报体学成了，也把自己带沟里了。潘雅贤咯咯地笑着，像是笑一段阴错阳差的历史。

回首前尘，潘雅贤的语境里只有画，而没有其它。那些与画有关的趣事、乐事，与她一路相伴，装点着她完整的职业生涯。

2004年居家后，潘雅贤更是满心欢喜，她开始画国画，画花鸟。她忘记了吃饭，忘记了睡觉，真正的废寝忘食。朋友劝她注意休息，别影响健康了。可她的身体却非常好。她同龄的女伴们，来到她的画室，站时间长腰疼，坐时间长腰疼。而她，画到夜里11点，也从未有腰酸腿疼的感觉。

她说，也许是太入迷了吧。画画让我健康，让我快乐。前半生画画是工作，后半生画画是生活。

满墙的画作，满床的画稿，满案的笔墨，满地的纸张，这就是潘雅贤满满而厚实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