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众人物叠音人名的语言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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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本文运用社会语言学的调查统计及定量分析法，从叠音人名的比例、音韵、修辞、文化、起名趋势等方面对包括政治人物、艺术家、企业家、演艺明星在内的公众人物的叠音人名的使用情况进行了调查与分析。文章认为，叠音人名在性别、职业方面存在显著差异，而且具有鲜明的音韵偏好和修辞特色。
关键词：叠音字；人名；调查统计；定量分析法
人名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的人名就是人的姓名，即包括姓和名字；狭义的人名则单指名字。本文所讨论的就是狭义的人名。本文所讨论姓名指的是传统汉族人所用姓名，即“姓+单字名”或“姓+双字名”的形式，包括少数民族和其他国家人民所用汉名，不包括少数民族音译名，如“萨顶顶”等。
一般认为公众人物包括政治人物、艺术家、企业家、演艺明星等。为方便统计，本文中政治人物以中国共产党第十八届中央委员会委员共98人为统计样本，艺术家以2015胡润艺术榜共100名为统计样本，企业家以福布斯2015中国富豪榜前200名为统计样本，演艺明星以2016年1月新浪微博黄V认证排行音乐前300名、影视前300名为统计样本。
黄伯荣、廖序东主编的《现代汉语》中将叠音词定义为：“由不成词语素的音节重叠构成，它只是一个语素构成的词”；把重叠式合成词定义为：“由相同的词根语素重叠构成”的词。但是根据统计，叠音人名未必构成一个词，如“诗诗”、“维维”等。可见，叠音人名并不是叠音词或重叠式合成词。本文将叠音人名的这种构词方式定义为叠音字，即一个单音节语素的重叠形式。叠音字可能成词，也可能不成词；成词的叠音字可能构成叠音词，也可能构成重叠式合成词。
自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以来，学术界出版了多部研究姓名的专注，但是很少有著作或论文专门讨论叠音人名这一特殊现象。本文借鉴前人研究成果，从语言学角度探讨公众人物中叠音人名的使用情况。
一、叠音人名的统计情况
叠音人名在中国古代非常少见，根据黄惠贤主编《二十五史人名大词典》，未发现一例含叠音人名。但是我国古代并不缺乏叠音人名的记载，如南齐时钱塘名妓苏小小；唐元稹《会真记》里的崔莺莺；张愔的舞妓关盼盼；杜牧有诗赠歌妓张好好；宋代有李师师；明代有陈圆圆等等。以叠音字为人名的多是女子，而且身份一般为侍妾、歌妓等。
近年来叠音人名明显增多，本次共统计了998人，其中14人使用叠音人名，其比例为1.40%。可见使用叠音人名的公众人物并不多。14人中女性有13人，男性仅1人。叠音人名在不同职业上的分布统计见表1。统计显示，叠音人名在政治人物和企业家中较少使用，而在艺术家和演艺明星中比例较高。
表1 叠音人名的职业分布
二、叠音人名的音韵分析
每一个汉字都由声母、韵母、声调组成的，其中对人名有较大影响的是声调和韵母。按韵母开头元音的发音口型可以分为开口呼、齐齿呼、合口呼、撮口呼四类，其中开口呼的发音口型较大；齐齿呼、合口呼、撮口呼则开口度较小。普通话中有阴平、阳平、上声、去声共四个声调，其中阴平、阳平属于平声，上声、去声属于仄声。说话的阴阳顿挫和平仄有关，从声音语义学的角度看，平声一般表达平缓、轻快的意义，仄声一般表达沉重、迟滞的意义。关于叠音人名的音韵统计情况见表2。
表2 叠音人名的音韵分布
通过表2，我们可以注意到，叠音人名中以平声字居多，这是因为相对于上声的哀婉、去声的急促，平声的平缓轻快更适合于人名。然而同时，大部分叠音人名放弃了易读、响亮的开口呼，更倾向于开口度较低的齐齿呼、合口呼、撮口呼，这应当是因为大部分叠音人名是女性用名，起名时更倾向于读音的含蓄内敛。
三、叠音人名的修辞分析
根据统计情况，叠音人名的选字范围较为广泛。有名词重叠，如诗诗、冰冰、圆圆；有形容词重叠，如明明、丹丹、宁宁、圆圆、美美、姗姗、乐乐等；有动词重叠，如跃跃、思思、维维等。其中“冰冰”、“圆圆”、“美美”、“姗姗”、“婷婷”等都可以作为形容词直接使用；“明明”可以在句子中做状语，如“这件事明明是他干的”，但是这和人名所想表达出来的意义明显不同；“丹丹”除了在部分地区方言中存在外，如“山丹丹花开红艳艳”，普通话中并不常用；“宁宁”、“乐乐”、“跃跃”、“维维”等本身不是词，一般情况下也不能单用。
成词的叠音人名可以分为叠音词和重叠式合成词。陈望道《修辞学发凡》中将复叠分为复词、叠字两种。成词的叠音人名可划分为“叠字”一类。叠字具有鲜明的汉民族语言特征，《诗经》中的叠字就极为丰富，清代王筠有《毛诗重言》一书，专讲《诗经》中的叠字。叠字不仅可以增加语言的生动性和形象性，同时还具有增强语言音乐美的效果。叠字更能描绘女性魅力，因此女性叠音人名要比男性多。在统计中，构成叠字的叠音人名大多可以用来描述女子优美的相貌体态，如婷婷、美美、圆圆、冰冰等；有些运用叠字本身的韵律感更能描绘女子的优雅的动作特征，如“姗姗”等。
不成词的叠音人名，如明明、乐乐、跃跃、丹丹、宁宁、思思、维维等。其中“乐乐”、“跃跃”可以和其它词语组成固定短语，如“快快乐乐”、“跃跃欲试”等。但大部分不成词的叠音人名所表达意义和用于重叠的单音节语素有关。不成词的叠音除了具有韵律感外，还让人联想到儿童的说话方式，如“吃果果”、“玩球球”等，可以表现亲切、轻松随意以及欢快的感情色彩。
四、叠音人名的文化分析
人名不仅仅是为了满足社会交往的需要而产生的符号，而且是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与民族、社会、历史、风俗、价值观等都有密切关系。由于幼儿语言功能发育不完全，说话常用用叠音字，家长和幼儿说话时也会模仿这种叠音用法，如：“宝宝，妈妈喂你喝汤汤。”其中，有些不能用来重叠的也被重叠了。家长以叠音为儿童乳名的情况很常见，比如“贝贝”、“乖乖”、“宝宝”或者是直接叫其学名后一个字的叠音。在旧社会，男子读书后会取学名，女子由于地位低无法进学堂读书，常常以乳名为正式名字。这也是为何古代叠音人名大多为女子的原因。
名字一般是由父母或其他长辈取的，反映出了两方面的内容，一是心理，二是文化。叠音人名叫起来很顺口，读音响亮并附以轻松亲昵的感情色彩。中国的传统观念认为，男人应秉承阳刚之气，女人应富有阴柔之美。因此，女性在取名时，用字总是会显得婉约柔美一些，故而家长在选字时，一是描绘女子美貌体态的，如“美美”、“姗姗”、“圆圆”、“婷婷”、“冰冰”；二是反映对子女祝愿的，如“乐乐”、“明明”；三是表达个人志趣的，如“诗诗”；四是关于子女性格特点的，如“宁宁”等。对于公众人物来说，具有叠音名的演艺明星和艺术家更便于记忆，也容易拉近与大众的心理距离，而政治人物和企业家取叠音名则不利于树立权威。统计中，政治人物和企业家以叠音人名的分别有1人，而且两人皆为女性，其名字为“跃跃”和“宁宁”。相较于其他叠音人名，两人名字的女性化程度不高。名字具有社会属性，其不仅可以向他人传递名字所有者的特定信息，还会对名字所有者构成心理暗示。由以上分析可知，一个人的名字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其未来的职业选择。
五、叠音人名的趋势分析
据统计，我国单名重名率最高，其中名叫“王伟”的超过29万。而叠音人名是由单字重叠而成，故而很容易造成重名的发生，如统计中的14个公众人物就有2人都叫“冰冰”。一般大众中80年代和90年代出生的叠音人名比例较高，2000年以后出生的叠音人名则大幅下降。
由于现代电影、电视以及传媒的发展，公众人物的影响力得到加强。但是公众人物姓名对一般大众取名的影响并没有想象中的大。美国经济学家史蒂芬·列维特和史蒂芬·都伯纳研究了美国公众人物名字对大众取名的影响：“许多人觉得他们可能会仿效名人给孩子取名字。可事实上，名人对于孩子家长的影响非常微弱”。这或许是由于公众人物的姓名曝光率较高，因此显得“俗气”。同时，他们发现，“一旦某个名字被那些收入和教育水平都比较高的家庭使用，它就会很快沿着社会经济阶梯往下流传”，“所以说引导名字潮流的，并不是那些名人们，而是就住在离你家不远，可能刚买了辆新车或新房子的那家人”。因此，家长为子女取名的格式和其所在的社会圈子有关。例如，有媒体报道中共八大中央委员后代，在有资料可考的家庭中，起名带有A小B或ABB特征的高达34个，在93个家庭中约占37%。另外，叠音人名的结构特点明显，具有鲜明的女性化倾向，因此叠音人名依然会以女性为主流，但不排除小范围内男性流行叠音人名的可能。
人名是人类在社会交往中相互识别的语言标志，具有区别身份的作用。作为一种社会文化现象，人名中蕴涵了丰富的语言、历史、文化、习俗、伦理等信息。调查统计公众人物叠音人名的使用情况，可以得出叠音人名诸多语言学特点。从音韵上看，叠音人名更倾向于选择平声而不是仄声，选择非开口呼而不是开口呼；从修辞上看，叠音人名具有韵律感、形象性和轻松随意的感情色彩；从文化上看，叠音人名大多为女性用名，而且可能对职业选择有影响；从趋势上看，叠音人名依然以女性为主，公众人物对普通大众取名的影响不大，高收入家庭有自己的取名偏好，而低收入家庭取名会向高收入家庭靠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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