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有语言（带口音的那种）

小时候你可能听过这个聊斋故事：动物平常自说自话，猫有猫言，狗有狗语，只有人听不懂；可是一旦被动物炼化了一块叫做横骨的东西的装备，它们就立刻口吐人言。

不知道你当时信了没有，反正正经学过动物医学以后，咱是对它们的语言体系不抱啥期望了。发情和发怒的确有区别，高兴和扫兴真的不一样，可似乎…它们的语言也就到这儿了，给它们十块横骨也说不了人话。

不过呢，在最新的研究里，聊斋反而说对了。

漫长的探索

咱们并不是那一瞬间突然发现了：我的妈呀，动物还有语言！其实这个过程相当的漫长，咱要从三角贸易说起。

来，复习一下啥叫三角贸易：16世纪后，欧洲人把盐、布和酒卖到非洲，买来了奴隶；紧接着呢，他们又把奴隶卖到了美洲，买来了大米、烟草和金银；最后就简单了，再把这些东西拉回欧洲卖了，再去买物资开始下一单。

这个过程里，这些欧洲人不仅仅赚了钱，还第一次窥见了世界的广阔。他们惊讶地发现：同样是被惹急了的熊，北美灰熊叫声接近于“嗷哦”，音调比较高；而他们熟悉的棕熊明显更接近于“嗷呜”，更低沉一些。

博物学家不太相信，在被吃掉了很多人以后，最终还是证实了这个观点。他们得到了这样的结论：棕熊和北美灰熊的差异太大了，所以它们的发声器官构造不一样。

这个观点一度盛行了很久，直到现代社会的动物园出现。只要都接触过就会知道，亚洲象和非洲象的叫声完全不同，非洲象喜欢长长的鸣叫，而亚洲象更喜欢短促的叫声；然后呢，在田纳西州的一个动物园里，一头非洲象和两头亚洲象生活了18年后，叫声被带跑了！

作为两个差异不小的物种，亚洲象和非洲象的声带必然存在着一些差异。可这些差异并不碍事儿，声音对于它们而言似乎更多是语言，而不是简单的信号。

这里边还有个小插曲——这家动物园里经常有运物资的卡车经过，另一只大象就学会了卡车的鸣笛，甚至还把这个教会了自己的孩子。

这个现象让生物学家的世界观崩塌了，他们把这归结为特例；只是很快，他们就发现小丑竟是我自己。

科学家在鲸类身上发现了更明显的语言现象。这得提一嘴，鲸是群居动物，一群鲸鱼有一头领航鲸，每个群落由若干过直系小家庭构成。这种动物会在不同的群落间形成方言。研究发现：领航鲸可以利用方言系统，区隔不同的族群，与自己不想打交道的同类保持距离。

说起来挺有意思的，东澳大利亚和西澳大利亚，这已经隔得够远的了，可一头西澳座头鲸偶然加入了东边的群落，很快把在整个族群的口音带跑了。事实上，每隔几年，澳洲地区座头鲸群落的“口音”就会发生一次彻底的改变，研究人员把这种现象称为座头鲸的文化革命。

得，这些动物比人还会说话。

科学的答案

为了研究动物会不会说话，咱们也算是用尽了所有方法了。

第一种呢，就是AI的深度学习技术。前方高能，这动物有点丑。

这叫裸鼹鼠（Heterocephalusglaber），天然没毛的鼹鼠。它们是一种哺乳动物，却有着蜜蜂一样的社会性，被称为【动物界中已知的最具合作性的社会群体】。

它们生活在多世代、迷宫般的地下聚落中，因此几乎没有视觉；它们的家跟蜂巢一样，某单个负责繁衍的母系家长或“女王”统治着这种聚落。它们还很排外，会攻击并杀死来自其它聚落的同类…等一下，都瞎子了，咱咋分别谁是外地人呢？

靠叫声。科学家用深度学习技术，分析了生活在全球各地不同聚落中的裸鼹鼠的36,000余次“轻声哼唧”，最后有了惊人的发现：裸鼹鼠会发出不同的轻声哼唧，该声音成为裸鼹鼠群独一无二的特色。Barker等人在一系列实验中证明，这种方言似乎由群落女王而定，并由裸鼹鼠在幼崽时期习得。

但是，一旦群落女王死亡或被取代时，大家就会学习新的暗号；被外邦群落收养的裸鼹鼠幼崽呢？会学习将其收养的群落中所说的方言。

换而言之，动物有分辨语言、利用语言的能力，甚至会制作暗号。

第二个研究方法也挺高新的：DNA测序。

2010年，生物学家完成了对斑胸草雀的DNA测序工作，这是在鸡之后第二种被测序的鸟类。科学家惊讶地发现：至少有800多个基因同它们的鸣唱、听觉和记忆相关，这数量甚至比结缔组织相关的基因还多。

同样在猫狗的基因测序中，我们发现了良好的记忆、听觉基因。理论上讲，天天对着猫说话，猫还真有成精的可能性。

当然，咱最早完成的就是人类的基因组测序，也得到了语言相关的结论，咱们等会再说。

当然，不论哪一种方法都并不轻松，向科学家致敬。为了一个长臂猿，你看看孙国政教授掉了多少头发。

神秘的横骨

那么话和动物的语言有区别吗？目前看来，这区别更多在于复杂度。

对于猫猫狗狗而言，它们一样有很多的想法，可它们更多选择了其它方式表达；对于鲸鱼海豚而言，它们有很多的想法，已经用声音表达了，只是表达的方式有限。

于是，咱们回到了最开始的例子：怎么让动物说人话。

咱最前边说了，聊斋其实是对的，给动物一个横骨，它们就是能说人话。而这个横骨，正是著名的叉头框P2基因（FOX2P基因）。

这个变异发生了仅仅二十万年，有被强烈正向选择的痕迹（选择性清除selective sweep），这正好与解剖学上的现代人类崛起的时间一致，因此成为了现在的主流观点。

人类的叉头框P2基因基因和其他哺乳动物动物相比，其实仅仅发生了两个碱基突变。

如果把人类版本的FOXP2基因转入老鼠体内呢？它们的发声方式就会发生质的变化，相关脑区内的神经元结构也会变得更加复杂；与此相反，人类如果这个基因受损了，就会出现严重的语言障碍。

如果给猫猫狗狗转基因，让它们拥有这个片段，很有可能会让它们具备完全不一样的生活方式——它真的会和你打招呼，而不是不断贪婪地嗅着你；它会在你的耳边呢喃，而不是一遍遍蹭你。

可这样的怪物，还是它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