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吟出诗句“煮芋成新赏”（为什么要催贾宝玉对出下句来）

林黛玉为什么要催贾宝玉对出“煮芋成新赏”的下半句

陈能雄/文

大观园中的姑娘们自建海棠诗社以来，举办了几次诗会活动，而社员最多、气氛最热闹的一次是在芦雪庵联诗。这次诗社活动，有新加入的成员：薛宝琴、邢岫烟、李绮、李纹、香菱，真是群芳会聚，美女如云！

这次诗会就连“监社御史”王熙凤也莅临了，诗社的名誉社长、社长、理事、社员都来全了。这一天，大雪纷飞，银装素裹，把大观园装扮得分外妖娆，诗社就以雪景为题写五言排律，限二萧韵。一向不通文墨的王熙凤，也被现场的气氛所感染，她跃跃欲试，即兴写了第一句：“一夜北风紧”。接下来李纨、香菱、贾探春、李绮、李纹、邢岫烟们纷纷都开动脑筋，对出前面的人所吟的句子，然后自己吟一句，让后面的人继续接龙。

史湘云是个写诗的捷才，她吃了几块鹿肉，更是思如泉涌，佳句频出，抢尽了风头。排律写到一半，争吟诗句的场面愈加激烈，史湘云“越战越勇”，林黛玉、薛宝钗、薛宝琴这三位才女也不甘示弱，她们合斗史湘云，上演了一出“三美战湘云”的好戏。

贾宝玉在联诗上的才华不及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三人，又见几个姐妹互相争抢着吟诗，甚觉有趣，思想竟然开小差，忘记联诗。这时，薛宝钗吟了一句“皑皑轻趁步”，林黛玉接了一句“翦翦舞随腰”，并吟了一个上半句“煮芋成新赏”。林黛玉吟这句诗时，是一边念，一边用手去推贾宝玉，让他来接下句，就怕被其他姑娘抢了去。贾宝玉这才从回过神来，赶忙对了一句“撒盐是旧谣”。

林黛玉会提醒贾宝玉联诗，是关心宝玉，怕他再次落第，这是原因之一。整首排律总共有七十句，林黛玉一人就吟了十一句，林黛玉在吟其他句子时，没有叫贾宝玉对下句，为什么她偏偏念到“煮芋成新赏”时，要迫不及待地叫贾宝玉来对呢？

我们来看一下“煮芋”的典故：苏轼的儿子苏过巧用山芋煮玉糁羹，苏轼品尝后大为赞赏，写了一首诗：“香似龙涎仍酽白，味如牛乳更全清。莫将北海金齑鲙，轻比东坡玉糁羹。”玉糁羹芳香扑鼻，又酽白如雪，古来咏雪的诗词众多，林黛玉借用“煮芋”的典故来形容雪景，确实是构思巧妙，别出心裁，也亏她能想得出来。

苏东坡的诗是描写用芋做成的玉糁羹，诗句中有“香”、“玉”二字，这是“香芋”，又是“香玉”。一讲到这两个词，我们就联想到了小说《红楼梦》第十九回“意绵绵静日玉生香”，贾宝玉闻到林黛玉身上有奇香，怕她在床上睡出毛病来，就灵机一动，杜撰出一个笑话：“黛山林子洞中有一群耗子精要煮腊八粥，老耗子就派小耗子们去偷米豆、落花生、红枣、栗子、、菱角、香芋等食材。有一只最弱小的小耗子主动请缨去偷香芋，它说能变化成香芋的模样，混在香芋堆里，不易被人发现。其他耗子不相信，这只小耗子就摇身变成一个美丽的千金小姐，大家都说它变错了。小耗子笑着说：“我说你们没见世面，只认得这果子是香芋，却不知盐课林老爷的小姐才是真正的香玉呢。”

“香芋”和“香玉”是谐音，贾宝玉以此来赞美林妹妹宛如一块香玉。而苏过煮玉糁羹、耗子精煮腊八粥，都是用芋来煮的羹汤，林黛玉一想到“煮芋成新赏”这个句子，就想到以前贾宝玉讲过的笑话，以及那段温馨的往事，是以才会赶忙叫他对出下句来。

“煮芋”的时候总得加点油盐等佐料吧，贾宝玉的下句对得也很妙，“撒盐是旧谣”，盐是白色，正好对应外面的雪地，而这个食盐撒在锅中还可以“煮芋”，使羹汤更加鲜美，上下两句无论是词性还是语境都对仗工整。

贾宝玉诗句中的“撒盐”二字，是出自《世说新语》中的一个典故。东晋的谢安有一次和家人们一起赏雪论诗，大家都在讨论外面的雪花像什么。谢安哥哥的儿子谢朗说：“撒盐空中差可拟。”他把雪花比作白色的盐；谢安长兄的女儿谢道韫则说：“未若柳絮因风起”，她把大雪比作柳絮，漫天飞扬，更加形象贴切。谢道韫这句诗是千古名句，后人常以“咏絮之才”来赞美才女。在“金陵十二钗正册”的判词中有一句“堪怜咏絮才”，这句指的就是林黛玉。

“撒盐是旧谣”，可以指谢朗、谢道韫咏雪的旧事，也可以指贾宝玉回想起以前和林黛玉开心玩笑的旧事。林黛玉的上半句“煮芋成新赏”，是美丽的雪景，也暗指香玉之美，贾宝玉的下半句“撒盐是旧谣”，引出“未若柳絮因风起”的典故来，这另一方面也是赞美林黛玉之才。宝哥哥和林妹妹的诗句中隐含着林黛玉的才貌，“香芋”和“香玉”是他们之间的一个秘密，他们自己心知肚明，其他人却不知道其中的玄机，两句上下对仗，珠联璧合，就像是贾宝玉和林黛玉这对璧人一样，珠联璧合。

(本文插图来自电视剧的视频截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