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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沈从文看到黄永玉的文章(少年对世界深情何曾相似)

句子大全 2023-09-16 06:4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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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报

自从2009年,黄永玉老先生开始在《收获》连载《无愁河的浪荡汉子》开始,那种不急、耐心、从容的文风就注定了这是一部漫长的“长河小说”。之后,连载的文字先后推出了《朱雀城》《八年》两部,主人公序子的人生从少年转入青年,踏上了真正的社会之路。

这部小说,是黄永玉在“停不下来”的怀念里,唤回沈从文的方式,“他想象中最直接的读者对象,是他的前辈,表叔沈从文”;而这条“无愁河”,同样滋养着后辈的读者,它潜藏着一股成就人的力量。

沈从文与黄永玉在“罐斋”家中(左)

沈从文与黄永玉在北京 / 冯至摄(右)

要是沈从文看到黄永玉的文章,会怎样评价?

曾推出《沈从文的后半生》《沈从文的前半生》传记的评论家张新颖也写过十几篇围绕“无愁河”的文章,近期集结成书,取了一个有趣的名字,正是《要是沈从文看到黄永玉的文章》。借由这些文章,张新颖探讨了几代写作者与其所身处的时代的关系,以及他们在不同时代背景下激发出来的智慧和能量。关于书名,作者说,“要是沈从文看到黄永玉的文章,这个假设,却有着极其现实的重要性,不是对于已逝的人,而是对于活着的人,对于活着还要写作的人。”或许读者看完这本书,也会生发更多的解读。

今天夜读,为大家带来其中一篇《少年多谢相遇的世界》中的部分文字。

少年多谢相遇的世界

——黄永玉《无愁河的浪荡汉子·八年》

路线和年龄

《无愁河的浪荡汉子》第二部(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二〇一六年),翻开来是一张手绘地图,标着:“哈哈!这八年!”——从一九三七到一九四五年。这一部就叫《八年》。图上的红线,连接起一个个地方,划出了一个少年的“道路”;现在出版的是上卷,这张图上的路线,暂时只看到这么长就可以:

十二岁的序子,离开家乡朱雀城(凤凰),到长沙一二八师留守处找爸爸;又随留守处经武汉、九江等地,迁往师部所在的安徽宁国;适逢一位远房二叔从师部回集美学校,序子就跟着二叔,经杭州、上海,坐船到厦门,考入集美初中;未几,日军攻打厦门,学校迁往安溪。厦门、安溪集美学校的生活,是描述的重点。但序子“异类”的行为,使他不得不离开安溪集美,另转入德化师范学校;德化待的时间更短,仓促逃离后,在同学老家过了个温暖的年,即往泉州浪游而去。这个时候的序子,十五岁。

喜欢“全世界”

序子对新鲜事物、未知的世界,怀有强烈好奇,他的心态时刻敞开;而且,那样小的年纪,就有平和得惊人的理性。譬如,路经上海,初来乍到,耳闻目见,一定有诸多不习惯,“不过序子心想:讲老实话,我并不怎么讨厌它。大凡一种新东西来到眼前,都有点心虚,有点恨,有点对立,有点自危,混熟了,其实是好东西,用不着那么紧张的。新朋友也是这样,以为随时会扑上来,其实不会。”“上海那么大,新东西多得来不及怕,来不及看,来不及喜欢。”(101页)

就是带着充分打开的心,序子来到集美,要做一个真实的“彩色的梦”——序子的梦“只有一回是彩色的。在朱雀。”(133页)

序子在集美念了三年不到,老是留级(六个学期,留级五次),学校办学宗旨宽怀,先生们也容忍这个“异类”。这个通常意义算不上好的学生,对学校、对先生的感激却是至深无比的。学校“疏朗宏阔的文化气派”(488)浸入了他的神魂,“先生们则无一不可爱,无一不值得尊敬,无一不百世怀念。”(214页)“这是心里头的神圣,一辈子供奉的灵牌神位。”(355)

这个“怪物”让人侧目的,除了留级,还有一件事:他竟然在《大众木刻》上发表了作品。序子的艺术道路,是从这里开始的。

课堂的世界太小,他不耐烦,抵触——“序子不是这个世界的”;他渴望一个更广阔的世界,他找到了图书馆。他得低分的教室的世界,和图书馆的新世界,怎么比?“你打你学校的分,我打我自己的分。中间只有这一点点区别。”(219页)

我们谈黄永玉的时候,乐道他经历的传奇,不怎么谈他的读书;就如同我们谈沈从文,也是。可是成就他们叔侄的,不仅仅是经历,倘若没有超过常人的读书,是没法想象的。

所以,让我们看看少年序子的读书,举例来说:

《榕村语录》、《榕村续语录》,康熙宰相李光地著,他是安溪人,居然有时也用很多白话文,北京那些提倡白话文的学者可惜不见提起他;

《肌肉发达法》,好!

《普通地质学》,好!是达尔文的徒弟莱伊尔写的,读熟了它,走到哪里都清楚脚底下是什么岩头,眼前是甚性质的山;

《人类和动物的表情》、《贝尔格舰上的报告书》都是达尔文写的,比《进化论》有意思;

《警犬培养和训练》;

《云图》,好!七十八页照临照抄。

卢梭的《爱弥儿》,很有味道和见识,只可惜译文拗口,仿佛三斤新鲜猪肉让人炖糊了;

日本版的《世界名花大全》;

金端苓画的《欧战进展地图》,学着这个办法画了张“保卫大武汉地形图”……(219-220页)

他在图书馆把杂志、画报上的国际人物照片,用自来水笔画成漫画,自己编了厚厚的两本《国际人物漫画册》。

开始读莎士比亚、屠格涅夫、高尔基、绥拉夫莫维支;王尔德薄薄的《朵连格莱的画像》,前头打了四行跟文章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虚点(……),莫名其妙。(443-444页)

世界就是通过一本本书,一点一点展开在序子的眼前。

序子到清水寺旅行,发现一种没有见过的小虫,带回学校研究,到图书馆查动物学大辞典。“都看得出来,序子根本不可能是块科学家的料。……虽然动植物考试的分数不高,心里头就是喜欢;不是为了做科学家的喜欢,是做一个人的喜欢。等于喜欢这个‘全世界’。在学校读书就是学一些如何喜欢‘全世界’的本领。”(434页)

不急

《无愁河》从二〇〇九年起在《收获》上连载,我和不少读者一样,一直“跟读”,到现在已经进入第八个年头。跟着跟着,这漫长的阅读,仿佛跟出了节奏,跟出了旋律。读这一卷《八年》,是重读,也仿佛是回旋。一边读一边想,还真是应该再读这一遍。哪能没有回旋呢。

序子学木刻,第一幅作品发表在《血花日报》上,朱成淦先生指点道,“你眼睛要注意明暗问题,起码看三个部分,亮的,暗的,不明不暗的三个调子……我以前读书的时候,老师教的是五调子,你先抓三个就行了。”(363页)

黄永玉1947年发表诗歌《风车和我的瞌睡》并做同名木刻

2020年,黄永玉为版画艺术展整理木刻板

说的是画画和木刻,我想到了写文章。哪怕是写论文,能不能也有三个、五个明暗调子?总见有人讨论文学批评的文体,想到过这三五个明暗的调子没有?

第二幅木刻,朱先生说“倦慵之作”,说“心思松”——“这七个字一辈子也没忘记。”(363-364页)

也通文章的写作。

但收获的岂止是文章的作法,不过这个比较容易说而已。别的,且只举一个例子吧。

我以前想不明白一件事,整人的人,整错了,自己也知道整错了,即使不道歉赔罪,也大可罢手,不再整下去。“他不。你不死,你活着,他反而认为是你在伤害他。”(507页)一句惊醒懵懂人,解决了困扰我好久的问题。

这部书,慢慢读,总有东西给你。黄永玉写起来不着急,我们读,也不用着急。

前头说过,序子批评《岳阳楼记》“写得急”;一九七二年,黄永玉跟一个年轻学生通信,指出他写作“缺乏构思上的延续力,你老是像闪光灯似的运用文字。一句一个意思,没有把造句耐心地用三两句或一小段宣叙得从容些。”可见“急”,在黄永玉心里是写作的大忌。由此我们多少明白,《无愁河》为啥写得不急,写得那么耐心,那么从容,第一部三卷,第二部《八年》出了上卷,还有中卷和下卷,还有第三部——老人家您慢慢写,我们慢慢读。

二〇一六年二月三日

选自

《要是沈从文看到黄永玉的文章》

张新颖 / 著

上海文艺出版社2021年8月

新媒体编辑:郑周明

配图:黄永玉画作、出版书影

1981·文学报40周年·2021

网站:wxb.whb.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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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要是沈从文看到黄永玉的文章,少年对世界深情何曾相似 | 此刻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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