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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金庸介绍给英语世界的大众读者(这件事始于她对世界的探索欲)

句子大全 2023-09-29 02:4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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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雕英雄传》在《明报》上连载已经是 60 年前的事,这部风靡亚洲的小说至今未有正式的英文版。《解密》的作者麦家曾经提到过,这是整个大环境的问题——象形文字中文和英语不是一个语系,本就有翻译难度,在上世纪中期,又有长达几十年的时间和国际隔绝,导致汉学家断代,翻译断层出现,而这些都是中国文学出海的难点。

32 岁的英国译者郝玉青(Anna Holmwood)已经被分成四部翻译出版的《射雕英雄传》第一部《英雄重生》,这本书将在 2 月面世。她学了 10 年中文、在台湾待过好几年,此前还翻过《山楂树之恋》等多部中文小说。

1985 年在爱丁堡出生的郝玉青,父亲是英国人,母亲是瑞典人,因此瑞典语自然而然成为了她的第二语言。自小在学校里还学了法语和西班牙语的她,其实一直以来都对学习外语有兴趣。

在偶然一次游览中国的过程中,她为自己看不懂中文感到可惜,因此回国后就决定学习中文。

“学外文是在开放你的视角(perspective),你会产生很多新的看法,会发现一个离你原文化很远的语言,接触那种文化,你就会对自己小时候学到的东西产生新的观点,这是很珍贵的经验。” 郝玉青说,学外语不见得要学得非常完美,比如过于纠结发音,这没什么意义。

郝玉青在 2006 年于牛津大学开始中文研究。两年之后产生了做专职翻译的念头。她说自己喜欢看小说,也热爱写作,同时还热衷学习外语,这三种兴趣能集合起来变成一项工作,本身就挺让人高兴。

那时她的中文还很一般,因此一方面继续学习,一方面也开始研究翻译工作要如何进行,包括如何寻找案例翻译,以及如何更专业地从事“文学类翻译”。这段时间让人“兴奋”,在零碎接一些翻译活的同时,她在翻每一句时都感到自己一边学习一边“玩”,每次都会学到一点新东西,因而一直在进步,也一直在了解自己的缺点。

在之后工作的 7、8 年间,她发现中翻英最难的地方还是和她的英文水平最为相关。“我自己写作时会有自己的想法和习惯,但是把别人的中文作品翻过来,这会挑战我对英文的了解和习惯。”

这种挑战性也是郝玉青坚持工作的一个原因。“要是我觉得没什么挑战和学习空间,那我可能就不做这种工作了,喜欢这个工作的原因就是它要求我进步。”

在 2012-2015 年之间,郝玉青翻译的作品陆续出版,这其中就包括长篇小说《山楂树之恋》、《下面,我该干什么》,短篇小说《杀瓜》和《妖怪打排球》,以及一系列台湾文学作品的选段摘录——她是《来自台湾的书 2014-2015》文集的主编,该项目致力于展现 100 部左右近年来在台湾出版的虚构、非虚构和插画小说。

在郝玉青看来,翻译是项有点特别的工作,“你最成功的时候就是没人意识到你存在的时候,对于译者来讲,你要保持一种谦逊,会希望没人注意你。做这个工作不是为了变有名或者赚钱,不可能的,它在社会上也许也没有很好的地位,它要你必须从这个工作里找到更深的意义。同时它也让你不断学习并得到自我发展。”

“金庸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你看他的书会有种回到青春期的感觉”

在郝玉青最开始学中文的时候,就有中国朋友向她推荐金庸的小说。然而,“我在学中文的过程中一直在发现……自己的中文不够好,每次想看进去都很辛苦,因此就决定不勉强了。太早看会失去乐趣。”

当她再次拾起金庸时已经是 2012 年,那时她已经做了两年的文学翻译,积攒了一些在出版社的经验,也开始慢慢了解版权售卖的工作流程,对于出版社对外文引进书的要求也有了一定的了解。所以那时回归金庸,其实已经抱了一种出版业内人士挑货的“专业”态度。

她很快变成了粉丝。“我不再仅用专业的判断去看它,而是变成了一个享受其中的读者。跟角色也发展出了近似朋友的关系,随着他们的故事浸入……金庸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你看他的书会有种回到青春期的感觉,会有点放不下它。”

金庸的 15 本长篇小说中,只有《书剑恩仇录》、《雪山飞狐》和《鹿鼎记》被翻成过英文,但这些译本主要面向西方的学术研究机构和图书馆,并没有推向普通读者。但是另一方面,英文市场对武侠也的确存在需求,网络上就有众多非授权的自翻,比如一个名为 WuxiaSociety 的组织就自行翻译了《神雕侠侣》、《天龙八部》、《越女剑》等作品,并给出了其他读者自翻诸多作品的链接。

但和主流的通俗文学相比,当今武侠在英语世界显然还是小众,缺乏介绍、推手和名气。但是现在这个时机并不差。

版权代理人彼得·巴克曼通过偶然的机会知晓了金庸。他仅仅在因特网上搜了一个词条,“最畅销的作家们”,然后金庸的名字便出现在了前 10 名。巴克曼先买下了版权。之后与郝玉青见面,在意识到这个可能的市场有多大时,便打算即刻运作起这个引进项目。

“Anna 先试译了几章,我把它们发给了一些出版商。我的老朋友 Christopher MacLehose 买下了《射雕》、《神雕侠侣》、《倚天屠龙记》三部小说的版权,并让郝玉青着手翻译《射雕》的第一本。”

这可能标志着一项最浩大工程的开始——如果武侠在英国大获成功,他们便能将之打造为与《冰与火之歌》齐名的火爆作品。实际上,各家外媒在一轮报道中也口径统一地认之为“中国的冰火/指环王”,而老实的郭靖被比作“中国的琼恩·雪诺”。

郝玉青说自己对雪诺和《冰与火之歌》并不太了解,但她知道核心人物郭靖“绝对能”牵动西方读者的熟悉感。“在幻想小说(Fantansy)领域,西方和中国有些差距,但并没有人们想象得那么不同。”

差别在于类型。在她看来,尽管均被归类为 Fantasy,但是金庸的武侠里有历史、有真相,还有一些真实存在的非原创人物,同时,武打招式不是人真的可以做到的,有点像电影特技。因此这样的作品具备幻想和历史小说两边的元素,如果用专业名词来形容就是“交叉”(crossover)。

中西的共同点聚焦在了主角身上。核心人物郭靖是本书的英雄(Hero),从他的视角展开符合西方读者的期待。幻想类小说总会有人物群像,但人们还是希望有一个最重要的人可以带出整个故事。而且这个人的核心情绪和关系的事件也是很“普世的”(universal)——失去身为好人、英雄和爱国者的父亲,主角踏上了复仇并继承那种英雄荣耀的路线,一路上面对诸多挑战。

1983 版《射雕》

在历史背景方面,西方读者可能对此有点陌生,比如宋朝、金国和蒙古之间的恩怨纠葛。但是“金庸厉害的地方在于把历史背景归于人物的情绪和他们自己所面对的事情,而不是先把历史当头放下去,让你瞬间面对很多问题。他会让你通过郭靖这个人去了解当时的文化背景。”

而所谓的陌生部分,对于西方读者则是有意思的存在。他们接触到了一个新世界,会想通过这些好玩的故事去了解更多,因此自己就会去查资料。

她拿《指环王》举例。西幻总是擅长创造一个完整的世界观,一个完全虚构的地方,但是很多读者会想知道这个世界的历史,甚至会去研究精灵语。而金庸小说里中国的历史和语言也会成为这种“背景”,让人忍不住有探索的欲望。两者的共同点,就在于能让人发现更丰富的内容和故事层面——简单地看,它可能只是有趣的小说,但你同样可以挖掘历史,了解朝代或者弄清招式的真假。年少的读者也可能因此产生学习中文的想法。

此时翻译还有个微妙的优势,那就是西方越来越青睐于电视剧这种分集叙事的形式,它恰好和金庸的章回体有异曲同工之处。

金庸最初在《明报》上以章节方式连载《射雕》,写了 40 回,这不是一般小说的写法,更像是 40 集电视剧,第 1 集的细节,也许到了第 15 集才会让人发现其意义所在。考虑到现在电视剧和分集叙事的走红,时机比 5、10 年前更佳。

根据整个故事的叙事发展(narrative arc),出版社和译者还要按照人们的阅读习惯将之划分成 4 部。第 1 部会在第 9 回结束。因为他们发现,第 10 回的结局可能不是读者喜欢的结局,留下的悬念(cliffhanger)有点大了,而这正是电视剧的写法,让观众知道故事还没完、人物还有发展空间。它更适合作为下一部的开头。

“Nine Yin Skeleton Claw”

金庸的“地位”,郝玉青说让她感到很有压力。

读者们总会询问招式相关的翻译问题,“大家一直问我这个问题我也好紧张。要是看一字一字的翻译,可能有些地方让人反感。但是要放在整个小说的上下文里看就不是那么奇怪。我希望没太多错误。这么多字没有错误是不可能的,但希望不要是太大的错……”

在此前跟 BBC 的访谈中,郝玉青透露了一点翻译的技巧,那就是边翻边自己比划招式,有了亲身体验才确定该用“砍”还是“削”。“懒驴打滚”直译为“Lazy Donkey Roll”,因为直观形象;而九阴白骨爪,在金庸笔下展示为五根手指插入头盖骨上的五孔,风格惊悚,因而用骷髅(skeleton)代替白骨(bone),译为“Nine Yin Skeleton Claw”。

真正的挑战还是一场接一场的动作戏。

“金庸的小说很多人打来打去,所以动作的部分要很顺。大部分当代文学没有这么多动作场面,更侧重人物的想法。而在金庸的小说里,必须把他们互相打的事情译得有趣、让读者看的时候懂得谁在打谁。所以我要花时间去了解那个人的手在干嘛、脚在干嘛。先去了解充分,再把它变成英文。”

1995 版《神雕侠侣》

郝玉青说,这是最难但同时也是最有趣的地方,它也很挑战她的英文水平。为此,她做了不少功课,比如去参考《三个火枪车》这样包含人与人对抗场景的经典小说。

“节奏”(pace)也同样关键。“有时候打得很快,就要用很多短的动词,让你看得也很快,类似于电影中的快速剪辑;有时候会放慢,像是电影中的慢镜头,那么怎么用文字去描绘一个 slomo 呢,就要把词和句子拉长,要用到很多逗号,让你有放慢的感觉。一开始我没有想到我会做那么细,但是在过程中发现确实需要认真了解英文的习惯。因为中英文在语法等方面很不一样,我必须归回英文的语法和节奏,试图把金庸的内容呈现出来。”

还有一些和个人有关的对话

Q:好奇心日报(www.qdaily.com)

A:郝玉青

Q:最喜欢的射雕角色是郭靖吗?

A:最喜欢的其实是江南七怪(Seven Freaks)。因为他们很好笑也很有特色,有不同的优点,但是也有明显的缺点,比如太固执,还有点自大。正因为有缺点所以才比较喜欢,可以与他们产生共鸣,觉得能在他们身上找到和自己相像的地方。7 个人在一起的化学反应很好玩。

Q:译本最终想呈现出什么效果?

A:读者要有快感,要觉得有趣。我觉得金庸小说的核心就是“娱乐”。这是第一要务。让人快快乐乐地去看。

然后希望把复杂文化的因素翻成英文,有点像创立一个新的“词汇表(vocabulary)”。英语里本来没有那么一些对应的词,什么易经啊内力啊,所以想找到一种合适的方式把它翻译出来,不会造成很大的错误。也许不是 100% 能完全相符,因此要做出一些决定,不要区别太大就好。希望英文读者能通过我的翻译了解到为什么金庸能这么流行、这么多亚洲人能爱上这种小说。

Q:继续翻译的动力是什么?

A:最核心的就是我喜欢这部小说,自己觉得好玩。毕竟是每天要做的事情,自己一定要感兴趣;然后就是我相信这份工作有意义。相信金庸会有更多外文读者。其他语言版本也可能因为有了英文版,也因而更容易翻成那种语言。我相信其他人要是有机会看到这部小说就会喜欢它。

我这 8 年一直在把中文文学推到国外。中文的文学很丰富,有不同的风格。我们一直忙这项工作的,就在想,这个领域一直缺乏特别卖座的作品,当然也有很多优秀的中文作者进入了外文领域,但我觉得还是缺乏一点关注。西方的媒体啊,不能说忽略,但也没完全意识到中国文学的魅力。希望金庸的小说可以打开这个局面。可能现在打开了一点,希望现在能再推开一些,让更多的中文小说也能被翻成外文。

Q:你从哪里获得新知?

A:学习的来源(source)到处都是。这有点像问很多作者“灵感”是什么,他们会说“一切”。我不看小说时会研究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做一个文学译者,最重要的就是保持一个好奇的心态。想要去学习。不是说因为它只是一本历史书,你就去看其他一些历史书(作为参考)。我做文学翻译,我可能还需要研究餐具,比如那个时代的餐具是什么样子的呢?那个时代会有那种木头吗?很多人可能看不起这种知识。但对我来说真的很关键,我必须得知道,这样才可以做好翻译。我没有所谓的“高端文化低端文化”概念,我不是只看专业书而其他的都不看。我什么都可以看,什么都可以用来学习。

Q:那么推荐一本最近在看的书?

A:我可以推荐一个 podcast 吗?可能它在中国还不是特别主流的事情。英文界最近很流行 podcast,我觉得这很有趣,像是打开了新的一种叙事潜力。英文比较流利的,可以看看《This American Life》,它是每礼拜一个小时,讲述关于现代美国的一个小故事。它的故事很多,覆盖了不同方面,内容很丰富。我觉得坐地铁的朋友可以去听一听,很方便,又可以听到很有趣的故事。

我很希望听一些中文广播。我跟我先生就在讨论做中文广播。我先生来自台湾,我们想要做一个台湾故事。目前开始着手了。有点像刚才推荐的那个,它是纪录片,也会是一个系列,打算做 10-12 集。目前在采访证人。有一点像我们这一代的台湾人,关于他们的生活之类的。

题图来自《倚天屠龙记之魔教教主》、《射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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