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辉东《论语史鉴》:《诗经》的社会功能
第十七篇第9章
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
子:象形字,其甲骨文像一个在襁褓中的婴儿,金文像是一个婴儿张开双手要人抱的样子,后被线条化,写作“子”。
子的原义就是婴儿,后延伸指孩子、儿子、女儿等。
子也可以表示古代对男子的美称或者尊称,还特指有道德,有学问的人,如“孔子”、“孟子”、“韩非子”等。颜师古曰:“子者,人之嘉称,故凡成德,谓之君子。”王肃曰:“子者,有德有爵之通称。”
子还指古代的五等爵位:公、侯、伯、子、男。
子也被借指地支的第一位,与天干相配,如用以记时,则夜间十一点到次日凌晨一点,叫“子时”。
子也代表十一月,这时阳气开始启动,万物滋生,似婴儿的样子,所以人们借用“子”来称呼它。如《律书》:“子者,滋也。言万物滋于下也。”
古代称平民百姓为“小子”,如汉·扬雄《太玄·将》:“小子在渊,丈人播舩。” 范望注:“小子,谓百姓也。”
老师称学生也可以称“小子”,如《礼记·檀弓下》有句,子曰:“小子识之,苛政猛于虎也。”
“小子”也可以作为对别人的蔑称。
莫:日且冥也,从日在艸中。莫是暮的初文,由“日”在“艸”中会意。
莫的原义就是日落的时候,如《诗经-齐风-东方未明》:“不能辰夜,不夙则莫。”
后来又创造了“暮”表示日落,莫被假借为否定用词,指不要、没有谁。莫和不都表示否定,但有区别,莫更偏重规劝之意。
莫也可以指谋,如《诗·小雅》:“秩秩大猷,圣人莫之。”
莫也可以作茂盛之意,如《诗·周南》:“维叶莫莫。”也可以表示“大”,如《庄子·逍遥游》:“广莫之野。”
兴:抒发情志。何晏的《论语集解》引孔安国曰:“兴,引譬连类。”
指的是通过某一个别的、形象的譬喻,使人们通过联想的作用,领会到同这一譬喻相关的某种带有普遍性的关于社会人生的道理。
朱熹的《论语集注》:“感发意志。”诗是用比兴的方法抒发感情,使读者感情激动,从而影响读者的意志。
观:观察。《论语集解》引郑玄曰:“观风俗之盛衰。”朱熹《论语集注》:“考见得失”。
诗歌是反映社会现实生活的,因此通过诗歌可以帮助读者认识风俗的盛衰的政治的得失。所谓“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
群:结交朋友。《论语集解》引孔安国曰:“群居相切磋。”朱熹的《论语集注》:“和而不流。”
诗可以帮助人沟通感情,互相切磋砥砺,提高修养 。
群也包括凝聚民心,《诗经》中有不少篇章,是号召人们团结一致抵御外敌的,例如,《无衣》篇:“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地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这样的诗歌,有种团结一心、同仇敌忾的精神与气势,读来让人热血沸腾。
怨:讽谏怨刺。“讽谏”是暗示委婉地规劝。“怨刺”是讽刺。
何晏的《论语集解》引孔安国曰:“怨,刺上政。”诗可以批评指责执政者为政之失,抒发对苛政的怨情。
皇侃的《皇疏》:“《诗》可以怨刺讽谏之法,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故可以怨也。”
怨就是不满。不满要宣泄出来,不能闷在心里,宣泄情绪的方式多种多样,而诗歌就是其中一种健康而有效的方式,如《硕鼠》、《伐檀》等。
迩:近,和“遐”相对,如:“闻名遐迩”。迩之事父,意思就是从近的来看,学习《诗》可以知道为什么、怎样侍奉父母。
《诗》中有很多关于忠孝方面的诗歌,教育人民应该在家则孝,在外则忠,忠孝是一个人的立身之本,是其他一切品德的基础,而学习《诗经》就是培养人们这种品德的最佳方法。
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可以认识很多鸟兽草木的名称。《诗经》中收集了各种各样的知识,雅学、地学、博物学、本草学无所不包。
《皇疏》:《关雎》、《鹊巢》是有鸟也。《驺虞》、《狼跋》是有兽也。《采蘩》、《葛覃》是有草也。《甘棠》、《棫朴》是有木也。《诗》并载其名,学《诗》者则多识之也。
全文理解为:
孔子说:“你们怎么可以不学习《诗经》呢?《诗经》可以抒发情志,可以观察社会风俗、政治得失,可以结交朋友,凝聚人心,可以讽谏怨刺。近可以明白如何侍奉父母,远可以明白如何侍奉君王,还可以知道不少鸟兽草木的名称。”
《诗经》是我国历史上最早的诗歌总集,在我国文学史上占据着重要的学术地位。
孔子非常重视《诗经》的教化作用。在《论语》中,孔子不仅多次引用《诗经》来说明自己的观点,还多次强调《诗经》在为人处世上的重要作用,教诲弟子要学《诗》。
他曾教诲他的儿子说:“不学诗,无以言”、“女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
在这里,孔子再次向弟子提出学《诗》的重要意义。全面而精确地概括了《诗经》的6大社会价值。
梁启超曾说:“治《诗》者宜以全诗作文学品读,转从其抒写情感处注意而玩赏之,则诗之真价值乃见也。古者以《诗》为教育主要之工具,其目的在使一般人养成美感,有玩赏文学的能力,则人格不期而自进于高明。”
“五四”运动之后,“四书五经”逐渐被抛弃,但是,我们时刻都离不开它们,比如,我们日常生活中使用的成语,非常多都出自《诗经》、《论语》。
由于《诗经》特殊的地位、功能,很多人为小孩取名都会从《诗经》中找灵感,找寄托。比如屠呦呦、傅斯年、江朝中、管彤等。
源于《诗经》的成语
孔子说:“不学《诗》,无以言!”确实是这样,我们平常经常使用的成语,很多都来自《诗经》,在古代,如果不学《诗经》,就不能灵活应用这些成语,说出来的话也就没有质量。
这里列举出自《诗经》的部分成语,来一起感受《诗经》的魅力。
1,窈窕淑女
《周南·关睢》:“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指美丽而有品行的女子。
2,凤凰于飞
《大雅·卷阿》:“凤凰于飞,翙翙其羽。”指凤和凰相偕而飞,后用以比喻夫妻合欢恩爱。常用以祝新人幸福美满。
3,未雨绸缪
《豳风·鸱号》:“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意思是趁着天没下雨,先修缮房屋门窗。
4,兄弟阋墙
《小雅·常棣》:“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兄弟之间虽然有纠纷,但也应该一致对外。
5,高山仰止
《小雅·车辖》:“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一个人品德崇高,就会有人敬仰他。
6,风雨如晦
《郑风·风雨》:“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天色昏暗犹如晦日的夜晚。后比喻局势动荡,社会黑暗。
7,夙兴夜寐
《卫风·氓》:“夙兴夜寐,靡有朝矣。”
早起晚睡。形容勤奋。
8,不稂不莠
《小雅·大田》:“既坚既好,不稂不莠。”
意思是禾苗中无野草,后比喻人不成才,没出息。
9,辗转反侧
《周南·关雎》:“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形容心里有所思念或心事重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能入睡。
10,一日三秋
《王风·采葛》:“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形容思念人的心情非常迫切。
11,绰绰有余
《小雅·角弓》:“此令兄弟,绰绰有余。”
形容房屋或钱财非常宽裕,用不完。
12,小心翼翼
《大雅·大明》:“维此文王,小心翼翼。”
原形容恭敬严肃的样子,后来形容举动十分谨慎,丝毫不敢疏忽。
13,鸠占鹊巢
《召南·鹊巢》:“维鹊有巢,维鸠居之。”
比喻强占别人的住屋或占据别人的位置。
14,耿耿于怀
《邶风·柏舟》:“耿耿不寐,如有隐忧。”
形容令人牵挂或不愉快的事在心里难以排解。
15,进退维谷
《大雅·桑柔》:“人亦有言:进退维谷。”
形容处境艰难,进退两难。
16,天作之合
《大雅·大明》:“天监在下,有命既集,文王初载,天作之合。”
指天意安排的美满的婚姻。
17,信誓旦旦
《卫风·氓》:“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誓言说得真实可信。
18,耳提面命
《大雅·抑》:“匪面命之,言提其耳。”
多指(长辈对晚辈、上级对下级)恳切地教导。
19,兢兢业业
《大雅·云汉》:“兢兢业业,如霆如雷。”
形容做事小心谨慎,认真踏实。
20,爱莫能助
《大雅·烝民》:“维仲山甫举之,爱莫助之。”
虽然心中关切同情,却没有力量帮助。
21,投桃报李
《大雅·抑》:“投我以桃,报之以李。”
比喻友好往来或互相赠送东西。
22,人言可畏
《郑风·将仲子》:“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人们的流言蜚语是很可怕的。
23,新婚燕尔
《邶风·谷风》:“燕尔新婚,如兄如弟。”
原为弃妇诉说原夫再娶与新欢作乐,后反其意,用作庆贺新婚之辞,形容新婚时的欢乐。
24,空谷足音
《小雅·白驹》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
比喻极难得的音信、言论或事物。
25,忧心忡忡
《召南·草虫》:“未见君子,忧心忡忡。”
形容心事重重,非常忧愁、担心。
26,巧舌如簧
《小雅·巧言》:“巧言如簧,颜之厚矣。”
形容能说会道,善于狡辩。
27,螓首蛾眉
《卫风·硕人》:“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形容女子容貌美丽。
28,毕恭毕敬
《小雅·小弁》:“维桑与梓,必恭敬止。”
形容伪善的态度和谄媚的丑态。
29,遇人不淑
《王风·中谷有蓷》:“条其啸矣,遇人之不涉淑矣。”
指女子嫁了一个品质不好的丈夫。
30,天高地厚
《小雅·正月》:“谓天盖高,不敢不局;谓地盖厚,不敢不脊。”
形容天地的广大,后形容恩德极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