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中大声诵读古诗文 以诗言志（是一种什么体验）

那些响当当的文艺作品，历时千年，仍然历久弥新，常读常新，究其魅力，大概都在于作品的精神气质，已经深深植根于历史的血脉。那种温婉气息，绵长不屈，都通过阅读的眼睛，来到心中，引发 长久的共鸣。

看民国名人郑孝胥书法，有与别的书家有不一样的感受。开张大气的气息格调，楷隶相参的审美趣味，放松自然的书写状态，有酣畅淋漓的感觉。我没有见过更多郑孝胥的巨幅作品，但从为数不多的对联中，能体会到北碑的气象。

比如看到“交通银行”四个字，刨去了毛笔笔触，挂在一幢幢高楼之上，晚上还能看见远处高楼霓虹灯做成的字样，想想也是一个字大于一米见方，尚能看出“张猛龙碑”的雄强影子来。

有时对待一个政治人物，能做到不因人废书，很难的。我们宁愿大书特书于右任，对于老的道德操守、人品艺品都不会说三道四。但对郑孝胥不一样，无论他的诗多么好，书法多么好，心里却总有另一个“声音”在提醒：他是汉奸。但这又似乎不能怪别人，我们传统文化里“道统观念”根深蒂固。

近来看《郑孝胥日记》五卷本，文白相间的文字里，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写日记超过50年的，毕竟凤毛麟角，但郑孝胥是其中之一。单这点，值得我辈产生敬意。何况，撇开当汉奸的几年不说，郑孝胥的诗文，真够得上全国一流的。

他与沈曾植交游，诗文书法上的见解多有交互，属于“朋友圈”里“同频”之人。曾经有一首怀念沈曾植的诗是这样写的：

望月怀沈子培天风海色飒成围，独倚三更万籁稀。不觉肺肝生白露，空怜河汉失流晖。东溟自窜谁还忆，北斗孤悬讵可依。今夕太虚便相见，屋梁留照梦中归。

揣摩一下诗人的诗境，看上去平淡冲和，但有带着沉郁之风，正像沙孟海先生评价郑孝胥的书法，也同时说到了他的诗：

有精悍之色，又有松秀之趣，活象他的诗，于冲夷之中，带有激宕之气。

年轻时的郑孝胥有与很多年轻人一样的大志与情怀。比如在100多年前的1882年，郑孝胥22岁，中举后的第二年，是郑在他的朋友圈交游，相对清闲的时光。从日记中，可以看得出，家境不好，但又展示出苦中作乐、积极向上的一面。

晡时闻迅雷数声，大雨如注，室中漏处几无隙地。与柽弟踞床对坐，抗声诵杜老《茅屋为秋风所破》及《送孔巢父》、《哀王孙》诸篇，声震屋瓦，与雷雨声相答也。

这让我想起自己高中毕业的那段时光了。

毕业那天，寝室里的同学渐渐散去，我们寝室几个男同学最后一批离开校园。离别前一夜，刚下过一场雨，空气清新，校园里空荡荡的，散去了往日的热闹，没有了读书声，嬉笑打闹声，没有了安静的教室里，白炽灯下低头攻读的人头，我们几个忽然有点伤感起来。

我们寝室里的几个好朋友，算也很有些理想。有的长大了想进政治局，有的将来要造原子弹，有的想当艺术家。虽然后来想进政治局的当了教师，造原子弹的做了医生，想干艺术家的反倒在基层当公务员。

那天，我们在冷清的校园里散步聊天，原本气氛沉闷、情绪低落，但很快是古诗文把冷清和伤感清除得干干净净。

站在校园操场上，我们豪情万丈，齐声朗诵范仲淹的《岳阳楼记》：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背完最后两句著名的句子，心情一下子变得“天朗气清”起来。十分感谢“范爷”，“先天下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觉得范爷的这两句，有些像我D宗旨，有气局有品格。

抗声诵读，慷慨激昂，确乎有画面感，场景感，看来理想有时确实要在少年时就表达出来，等到暮色沉沉，那恐怕就只能读“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