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缘起》：从“男性凝视”到“女性崇拜”：中西话语置换

劳拉·穆尔维在《视觉快感和叙事性电影》中曾提出，以经典好莱坞电影为代表的多数电影在构建女性形象时是将其作为供男人看（主动的）的素材（被动的），从而以一种被阉割的女性形象赋予这个世界以秩序及意义，从而巩固男性中心主义。从海报、歌舞、影像等对女性面孔、身体的选择和呈现也可以看出，这些“物化”的女性无不是男性性欲的投射，却又被命名为“蛇蝎美人”，成为罪恶的源头和承担者。

“白蛇传”民间传说中的美艳描摹和徐克版《青蛇》、《白蛇：缘起》中的形象造型似乎都在实化“蛇蝎美人”的表征，但假如从中国神话、文化角度解读，这种“男性凝视”或可发生截然不同的内涵指向——“女性崇拜”。

在西方，作为神、无性别的上帝用尘土依照自己的形象创造了亚当，又用亚当的肋骨创造了夏娃，因而从本源上，女人便是男人的附属和客体。但在中国，女娲用泥土同时创造了男人和女人，因此男性与女性是平等的，而因为“大地之母”“人类之母”女娲本身是女性，所以便暗含了对女性的褒奖和崇拜。与此同时，考古界发现的原始文物，比如：东北西部热河地区出土的红山文化文物大母神雕塑，也印证了原始母系社会的女性崇拜观念。又由于相传女娲是“人首蛇身”，所以“白蛇”就变成了带有神性和女性崇拜“所指”的符号。影片由此出发，借由围绕“白蛇”产生的女性对男性的拯救和“百合之恋”，表达了“女性崇拜”。

在电影中，阿宣和国师徒弟、国师分别作为正、反派的男性代表，与蛇王、小白、捕蛇村老婆婆等女性代表建立多组人物关系，除去爱情线，人物之间主要是制衡、利用、亲情等关系，其中“拯救”设置是推进剧情发展、阐明人物关系的方法之一。影片前半部分以阿宣、小白的相互解救为主，比如：阿宣救起行刺失败的小白，江上行舟时小白下意识地使用法术救阿宣，此时只是集中于塑造性别意识而未涉及性别间的地位判定。随着剧情延展、战斗场面增加，尤其在高潮部分的终极战斗中，通过多次战斗的胜败揭示了各主要人物间的层级关系，被解救-解救：国师—蛇王、小白—阿宣、小白—小白、老婆婆，从而表明在两性关系中女性的突出地位。

而将此褒赞更为极端化的是在片中移植、致敬了徐克版《青蛇》中的白蛇、青蛇共浴画面，从而隐喻了女性间的同性恋爱，继而传达出创作者“要宽容地对待恋爱关系”的愿望，也呼应了当代正在全球化的“彩虹运动”。其实，这种看似大胆、露骨的情节在中国古典艺术中并不罕见，如“断袖”“鄂君绣被”等，甚至在魏晋时期和清朝时期成为一种风尚，而影片的原型文本“白蛇传”本身已是历史，并在清代成熟盛行，因此也为此情节的存在提供可能性和合理性。而从较之《青蛇》更克制的描写篇幅来说，似乎也在强调对此“理解接受但不鼓励”的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