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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半农:与甘振波先生商榷《金瓶梅词话》中的吴语

句子大全 2023-11-24 06:3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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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从甘振波先生的商榷意见可看出,作者对《金瓶梅词话》中的语言材料不熟悉,如对多次出现的“临期”毫无所知,错误地认为明代已有铰链等,故文章缺乏基本说服力。

关键词:《金瓶梅词话》;吴语词;吴语语音;书证

甘振波先生撰写的《与褚半农先生商榷〈金瓶梅词话〉中的吴语问题》[1]一文,对《〈金瓶梅词话〉吴语动词续解》[2]一文提出了商榷意见,笔者感谢他看完拙作并提出不同的看法。需要说明的是,甘先生在文中提到的《〈金瓶梅词话〉吴语动词续解》一文,经编辑加工,已不是最初笔者投稿时的论文了,内容被删除了不少。如笔者在电脑里无法打出的几个怪字,用了×记号后加括号来说明。但论文出版后,却被编辑一删了之(出版社应该造字,而不是简单的一删了之);有些地方经编辑修改(如引文、例名)连笔者自己也有阅读困难之感,好在该文原稿已完整收录在《明清文学中的吴语词研究》[3]著作中,可供读者参考。看了甘先生的商榷意见后,笔者另有想法,遂提笔成文与甘先生再行商榷。

一、关于“扯”

笔者在文中列了三个义项,对第一个义项,笔者和甘先生的分歧在于“封门”究竟是什么门上。为了这个词,以前和最近,笔者都反复研究过原文,实在看不出“封门”像是甘先生所说的那种门,以及是大门外的另一道门。而且,甘先生给中式门下的定义“双扇门,向内开”也过于绝对了。中式门中,单扇的多的是。“门扇和门楣、门框之间只是接触关系”,也只是其中一种,这种门在吴语中叫“盖樘门”。还有一种可以让门扇完全“嵌”在门框里的中式门,叫“进樘门”。如果说盖樘门密封性稍差的话,进樘门的密封性是一流的,根本用不着在外面再加“封门”。倘然“封门”真是甘先生所说的那种门,那甘先生的说法可采纳,但要有充分的书证材料证明之,现在的“本人认为”有点想当然,缺乏起码的说服力。既然不知道“封门”是什么门,那就只有从作者提供的文本着手分析了。笔者就是从“扯”字在吴语中的读音、义项,以及在《金瓶梅词话》中的具体语境中进行分析的,结论比较符合作者的原意。而且表示这个动作的“扯”字也不是孤证,《金瓶梅词话》中还有一例。笔者还可从一部吴语小说中举一例:“船头上觉得有人撑船,扯开水窗望望,已撑到那边南溟庄口沿塘岸。”[4]

《中国科技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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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沪(吴)语中,“扯”的读音为“差(cà)”,它不同于普通话的义项还有:向上升起,如升旗叫“扯旗”;不离地移动,如“扯台子”;拉,如“扯二胡”。而向两边移动的门窗则称为“扯门”“扯窗”,现在因受普通话影响已被称作“移门”“移窗”了。例句中,船上的水窗也是只能向两边移动的“扯窗”,所以他的动作一定是“扯开”。甘先生还认为,封门的一边为绞链,这自然是理想的设想,如真是这样,也可驳倒笔者了,但甘先生恰恰忘了一个基本的事实,即门上的绞链在中国出现的时间。因为绞链的出现和螺丝钉有关,有专家如李约瑟博士考证认为,螺丝钉是17世纪才由耶稣会传教士带入中国的[5],那么这应该是清朝前期的事了吧。而且,即使传进来后也不会马上用到门上的,除非甘先生拿出足够证据推翻李约瑟在《中国科学技术史》中的结论。笔者倒可以从《金瓶梅词话》中提供一例内证,证明书中的门用的不是绞链,而是另一样东西,这东西在吴语中叫“摇梗”[①],如“众人一齐进去,掇开房门”。因为装了“铰链”的门(里面还可上闩)是掇不开的,只有装“摇梗”的门,即使里面上了闩,也能掇开。笔者还可以从同为明朝小说的《禅真后史》里提供一例外证,再次证明那时门上装的不是铰链,而是“摇梗”,只是在小说里根据其样子称它为“门笋”:潘三将门“望上一耸,左首门笋已离枢寸余”。小说里,把门去掉的整个过程,就是《金瓶梅词话》里写的“掇门”,只是它写得更详尽而已。甘先生如有兴趣,可查阅原文。类似的描写,明清小说里比比皆是,恕笔者不一一列举。装了“铰链”的门是掇不开的,装了“摇梗”(门笋)的门才能掇开,这是关于门的最基本常识,想来甘先生不会不知道。笔者列的第二个义项,甘先生没有提出商榷意见,可看作是认同。对第三个义项,笔者在文中有“在其他方言区也会出现”的说明[2],故对甘先生提出的商榷笔者不必再作解释。

二、关于“拣”

拣,表示搛,甘先生虽也同意笔者的意见,但对问题的分析着眼点却完全与笔者不一样。甘先生认为,《金瓶梅词话》的作者之所以把“搛”写成“拣”,是因为“古代用字不规范”造成的。实际上,这个词还涉及到读音问题。在吴语中,这两个词表示的动作有相同之处,但“拣”的吴语读音是“减”,而“搛”字读音是“结”[6],完全不一样。许宝华主编的《汉语方言大词典》中“拣”字的第一个义项就是“(动)用筷子夹”,在其后面特地注明是“吴语”。其选用的书证即《金瓶梅词话》中的例句:“李瓶儿把各种嗄饭,拣在一个碟儿里,教他吃。”再看“减”字例:

“教珠儿也替素馨盛饭上来。素馨也说多了,便用箸子也向蘧仙碗里减来。蘧仙忙道:‘笔者也吃不下呢。’素馨便缩住了手,把饭都减在空盆子里去了。”[7]

这里的“减”就是《金瓶梅词话》中的“拣”,在吴语中读音也完全相同。“拣”字例:“知县:晓得人家不便,老爷带在身边,碗盏傢伙,一应俱全,热酒一壶,小菜一碟,用杯子喝,用筷子拣。”[8]这里知县的“拣”同李瓶儿的“拣”,两个动作有区别吗?通过分析,笔者的结论是:第一,拣是个有音无字之字。根据吴语读音,它既可以写成“拣”,也可以写成“减”。第二,拣有几个义项,其中一个是“从总体中去掉一部分”或“从碗中拨出去”。第三,拣是个吴语词,明代时就有了,至今还在吴地使用,流传有序。第四,《金瓶梅词话》中大量出现的这类“拣”字,其词义与吴语中这个“拣(减)”读音、词义完全一样。第五,在普通话中,“拣”和“搛”的读音也是不一样的,尽管两个词的词义有相同之处,也不要轻易把两者等同起来。《金瓶梅词话》中很多语音现象值得研究者关注,如“河湖”不分,把洞庭湖写成洞庭河;还有“黄王”不分,黄经和王经是同一个人;“何胡”不分,何秀和胡秀也是同一个人;“水四”不分,四鬓就是水鬓。等等。这种在普通话中不可能出现的语音现象却出现在《金瓶梅词话》中,正好反映了作者使用的是吴语词,因为在吴语里它们都是同音字。所以,对《金瓶梅词话》中出现的语音现象,研究者不能简单地认为“拣”就是“搛”,是“用字不规范”造成的。甘先生其他几个商榷意见都涉及到语音问题,但他是从普通话角度谈词语的,可在吴语中它们是多音、多义的,笔者指出这一点,有什么错呢?

万历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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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关于“邈”字

甘先生认为:“根据汉字构词法,‘邈’音从‘貌’,在《金瓶梅词话》中,‘邈’读作‘貌’,也就是今天通用的‘冒’字,如冒烟、冒血。”[1]邈字读什么音?《辞源》《辞海》提供的拼音,都不读“貌”音,而读miǎo。就是按墨角切读,它的词义也是“远也,渺也”(《康熙字典》);“久远、渺茫”(《辞源》)等。笔者认为,邈字是个借用字,借用的是吴语中的“biāo”字。依据有二:其一是这两个字读音相近,用“biāo”词义更确切。为此,笔者列举了多例吴语中用“biāo”的书证。甘先生虽也认为它是个借用字,但说它借用的是“冒”字,这初看有理,实际上是违反常例的。凡借用,一般都是借用比本字简单的同音字或近音字,这在《金瓶梅词话》中就有不少例子,如把繁体字的“幾”简写为“几”,把“寿诞”简写为“寿旦”,等等。其二是因无法写出本字而借用同音或近音的字。这在《金瓶梅词话》中也有例子,如“给”在吴语中读“不(拨)”,是个有音无字之字。兰陵笑笑生就根据读音,一次把它写作“不”,另外几次写作“拨”。而“biāo”就是个有音无字之字,笔者在文中引用的三个吴语书证就有三种写法。用“邈(冒)”自然可以,但从作者提供的语境,把它写作近音的“邈”字就显得比较合理。而这“冒”或“冐”字古已有之,哪有作者舍简求繁的道理呢?甘先生也认为“冒”和“邈”(读“貌”时)有相同之处,但缺其他书证材料。既然双方都认为是借用,那么甘先生能把“貌”理解成“邈(冒)”,笔者为什么不能将“邈”理解成更符合语境的近音的biāo呢?况且《金瓶梅词话》中有类似的例句,更为主要的是,笔者的理解、分析比甘先生的理解、分析更具科学性。

《辞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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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关于“临岐”

关于“临岐”,甘先生的文章讲得有道理,笔者本来就是这样认为的,而且笔者手头还有更多的例句可说明其他文人也用过临歧。只是笔者的《临岐是个记音字》一文,是针对出版《金瓶梅词话》排印本时径改现象有感而发的,这从笔者把文章题目定为《临岐是个记音字》就可看出。径改现象在几种《金瓶梅词话》排印本都有,也不仅仅是“临岐”这个词。笔者的意见是,对《金瓶梅词话》中一些不易理解的词语(有不少是方言词语),不要轻易改成普通话词语,若要改动也要有注校才好。如《金瓶梅词话》原文是“临岐”,“岐”不能作“歧路”解,于是就先把“岐”径改成“歧”,然后把它解释为“歧路”,尔后释为“分别”。但笔者认为,临岐、临歧,还有临期,都是同一个词的不同写法,没有必要改动它。笔者把它看作是记音字,里面自然有吴语因素在内,因为“临期”至今还是吴语常用词。甘先生承认有“临歧”,但对“临期”一词不认同,说它“分布地域如何,尚不得知,很可能是现在不太流行的书面语”。这“不太流行”倒可以把“临期”看作是方言词语的佐证。甘先生就“临期”一词的这个情况,还特地在上面的话后加了一句:“作为文史工作者这个词是应该熟悉的。”笔者完全赞同甘先生的说法,但只是要求他人做,甘先生自己恰恰就没有做到。看来甘先生的确不熟悉或很不了解这个词,因为他认为“分布地域如何,尚不得知,很可能是现在不太流行的书面语”的“临期”这个词,在《金瓶梅词话》中就出现过多次(不是一次)。从文本看,也可说明笑笑生是将“临岐”“临歧”“临期”当作记音字使用的。甘先生一面与人商榷,一面却对《金瓶梅词话》中多次出现的“临期”一词视而不见,这几乎有点黑色幽默了。这种情况对甘先生来说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了。还需要说明一点的是,虽然甘先生看到的《〈金瓶梅词话〉吴语动词续解》有删节,不过主要内容都在,尤其是引有“临期”一词的《金瓶梅词话》书证还在。甘先生对“临期”的理解出现差错,不会是跟文章的删节有关吧。

《<金瓶梅>中的上海方言研究》

五、关于“落”

很不好意思,甘先生所引笔者的这一段论文,恰恰被删了一段书证,原文是:“刘婆道:‘是笔者看水碗作成你老头子,倒不识好歹哩!下次落笔者头也不荐你了。’”(第五十三回)。这个例句中的“落”词义是“割、割下”,刘婆的话,改用普通话来说,便是“下次割(杀)了我的头也不荐你了”。引文是少了,但笔者在分析时,把意思都讲到了,对甘先生的理解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因甘先生的商榷没有涉及到这个义项,可看作是认同笔者的观点。

六、关于交叉现象

甘先生的商榷意见,还涉及到词语分布的地域交叉问题,即有些方言词语,在一个地方有,在另一个地方也有,这很正常,笔者在论述中也涉及到了。笔者手头几本专讲《金瓶梅词话》中山东方言的书里,就收有不少认定为山东方言,但却是吴语的词语,想必甘先生也看过。当然,有的还要做些具体分析,比如,它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是元明时还是明清时,或更后些(这是个很大的研究题目,这里不展开)。因为很多普通话里现在常用的词语,原来就先出自沪(吴)语。如果笔者说“神气活现”“噜哩噜苏”“大块头”“空心汤团”“牵丝扳籐”等,它们原都是沪(吴)语词时,甘先生一定会反驳笔者,可在清朝以前它们的确是正宗的沪(吴)语词,因此也都被徐珂收录在《清稗类钞》中,并标为“上海方言”“苏州方言”的题目(还另收有“广州方言”等)。这种例子举不胜举,有的外来词也是先出现在沪(吴)语中,然后被普通话吸收的。还有的虽然词语相同、词义相同,但实际使用中还是有差别的。甘先生提到“挨”的读音仅一个,但在吴语中,它有多个读音,其词义是根据读音来定的。再如“啥”,好多方言区里都有这个字,四川话有“啥子”,吴语中有“啥个”“啥体”等,使用中还有其他一些语法特点,能说“啥”不是吴语词吗?还有是原来的词语(包括语音),在其他地方早已消失,却在吴语中被保留了下来。《金瓶梅词话》中的方言究竟是哪个地方的,各有各的看法,笔者也不认为自己的研究结论全都是正确的,但研究者至少应对《金瓶梅词话》的文本和词语非常熟悉,甘先生的商榷意见却反映出他对《金瓶梅词话》中的语言材料不熟悉。在分析和与人商榷时,不可忽视其中的语音现象(语音有时比词语更重要),特别是提出自己的观点时,应引书证,而且最好引用明清文献中的书证,这才能让人信服。谢谢甘先生。

《明清文学中的吴语词研究》

参考文献:[1]甘振波.与褚半农先生商榷《金瓶梅词话》中的吴语问题[J].徐州工程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29(3):75-77.[2]褚半农.《金瓶梅词话》吴语动词续解[C]//黄霖,杜明德.第六届国际《金瓶梅》学术讨论会论文集.济南:齐鲁书社,2008.[3]褚半农.明清文学中的吴语词研究[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8.[4]网蛛生.人海潮[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5]李约瑟.中国科学技术史[M].《中国科学技术史》翻译小组,译.北京:科学出版社,1975.[6]许宝华,陶寰.上海方言词典[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97.[7]天虚我生.泪珠缘[M].校点本.南昌:百花洲文艺出版社,1991.[8] 打面缸(常锡剧)[M]//华东地方戏曲丛刊:第24集.上海:新文艺出版社,1955.

[①]关于铰链,1988年版《辞源》有词条,并注明例句见“屈戌”。但从“屈戌”书证看,指的分明是搭扣(或叫搭钮)而不是铰链,如水浒传第二十一回中的例句“门上却有屈戌,便把门拽上,将屈戌搭了。”在1999版《辞海》里,已把“铰链”删去,对“屈戌”的释义也改为“门窗上的搭扣”。这也可证明明代时门上还没有用上铰链。另,河北《井陉县志》(民国二十三年编纂)第十编云:“邑人名门上或柜上之环纽为屈戌”,这也可说明“屈戌”是搭扣,即志书中说的“环纽”,而非铰链,更非吴语中的“摇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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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作者单位:上海市闵行区地方志办公室

本文由作者授权刊发,原文章刊于《河南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年第2期。转发请注明出处。

(数据采集 杨雪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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