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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法通万法(一画见心性——读巨匠心经·石涛《苦瓜和尚画语录》)

句子大全 2023-11-25 04: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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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摘要】钟跃英先生的这部《巨匠心经·石涛〈苦瓜和尚画语录〉品读》,是以水墨画家创作实践体验以及理论家的研究角度来解析石涛的著作。作者更进一步将“一画”论联系到西方现代绘画,通过中西方传统与现代对比的研究,揭示出人类在艺术表现本质上的同一性。

【关键词】一画佛学道家一法万法

《苦瓜和尚画语录》自20世纪初,一直受到人们的关注。由于该著述充满着传统宗教术语,玄之又玄,故其解读一直是个难题。问题出在其核心术语“一画”上。“一画”是全书的核心和总纲,但对其解读却五花八门,莫衷一是。有人认为是绘画的最基本的元素,有人认为“一画”是整个绘画的整体,有人认为“一画”是对立统一的规律,也有人认为“一画”就是老子哲学之道。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其实“一”“九”这类数字在中国文化中都有特定的文化哲学意义,要泛泛地往上靠,也大多能靠得上,但总觉得考证不严谨,术语上的对应也不准确。更有艺术家也要来解读这个玄之又玄的理论,他们这类著述,几乎就是跟着自己的感觉走,完全与考证研究无关,术语范畴的历史流变也不管不顾,甚至与石涛自己说了些什么也基本无关,是叫石涛跟着自己走。这比古代“六经注我”还要随心所欲。所以当读到钟跃英先生的《巨匠心经·石涛〈苦瓜和尚画语录〉品读》时,其解读的准确、精妙,给人带来的几乎是一种惊喜。 #文化#

自写种松图小照(局部) ˉ 石涛 ˉ 1674年 ˉ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其实,要解读石涛的“一画”,一个最基本的道理大家都忘了,这就是石涛虽然是个画家,但也是个和尚。和尚天天要干的是什么事?就是念经。不是念儒教的经,也不是念道教的经,而是念佛教的经,画家石涛也不是天天研究儒家哲学和道家哲学的饱学之士。佛教有佛教的经典。石涛和尚的想法应该出自佛学的经典,至少,应该与佛学经典有关。就连“语录”作为文体的一种,也是唐代以后,佛教徒记录高僧日常口语所使用的一种文体。所以,《苦瓜和尚画语录》肯定是一部佛学意味很浓的著作。但或许因为大半个世纪以来我们反对有神论,反对唯心主义,所以真正的宗教学问已经没人研究也没人懂了。研究石涛和尚的理论今人大多没有涉及佛学经典,所以今天的理论界鲜有人弄得懂《苦瓜和尚画语录》和“一画”到底是啥意思,要自圆其说也不容易,而且往往越弄越玄。而钟跃英研究《苦瓜和尚画语录》,一开始就从佛教经典入手,这就使他的研究一入手就走在正道上。

陶潜诗意图之十一 ˉ 纸本 ˉ 水墨设色 ˉ 27cm×21cm ˉ 故宫博物院藏

题诗:东方有一士,被服常不完;三旬九遇食,十年著一冠。(取自陶潜《拟古·东方有一士》)

陶潜诗意图之十二 ˉ 纸本 ˉ 水墨设色 ˉ 27cm×21cm ˉ 故宫博物院藏

题诗:清晨闻叩门,倒裳往子开,问子为谁欤,田父有好怀。(取自陶潜《饮酒·清晨闻叩门》)

钟跃英认为,石涛的“一画论”源于佛教中的“一法”概念。《法华经》上有“一法藏万法,万法藏于一法。万法即一法,一法通万法,万法在一法中”。还有“觉、正、净”“三宝”,而“三宝是一”,即本质是一。在佛教徒看来,“一画”当为华严世界的“一心法界”,“一为何事?明心见性”,“明悟自心,彻见本性”,一如《华严经》“心性是一”。钟跃英认为,石涛所谓“夫画,从于心者也”,心性之学即“一画”之学,最后都从于心,从于自我之性。此即“心性是一”。所以钟跃英认为,“‘一’是‘心性’,‘一画’也可以说是‘心性之画’了。因为一切法离不开‘心性’这一点,所以,‘万法即一法,一法通万法’(《法华经》)”。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钟跃英才又强调说:“‘从于心者’在绘画表达中的重要性,这是我们理解石涛‘一画论’的关键。”他还总结说:“石涛的‘一画’论,是观念思想,是认识论,也是方法论。如果按照佛学对‘一’的概念来理解的话,‘心性是一’,‘一即心性’,那么,‘一画’亦即‘心性之画’。”

黄山游踪图册之六 ˉ 石涛 ˉ 清 ˉ 天津博物馆藏

山水图册 ˉ 石涛 ˉ 清 ˉ 天津博物馆藏

钟跃英的研究从佛经出发,确认了“一画”与“心性”的直接的关联,这种判断不仅是有根据的,而且是深刻的。佛学本是心性之学,而中国艺术,也是心性之学、情志之学。三千年前中国最早的典籍《尚书》就有“诗言志”说,被朱自清评价为中国诗论的“开山纲领”。《毛诗序》论诗:“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唐人孔颖达所著《〈左传·昭公二十五年〉正义》有“在己为情,情动为志,情志一也”。刘勰论文:“情者,文之经;辞者,理之纬。经正而后纬成,理定而后辞畅,此立文之本源也。”此类强化心性情志之说,在中国古典文学艺术理论中多而又多,可见中国文艺本质就是情志之学,心性之学。有意思的是,佛学本也就是心性之学,尤其是成为佛学主流的禅学,更是融汇外来文化之后的中国文化的产物。唐代以后的中国画学,几乎一直受佛教禅学影响,王维、苏轼、黄庭坚、倪瓒、董其昌(其画室名“画禅室”),直到清初“四僧”,均从佛学角度论艺术。近人郑午昌的《中国画学全史》指出:“中唐以还,佛教之禅宗独盛,社会风尚接受其超然洒落高远淡泊之陶养,而士夫文雅之思想勃然大起,与初唐、盛唐时殊有不同。”佛学是心性之学,艺术当然同样是心性之学。《苦瓜和尚画语录》以“一画”开篇,从心性入手谈艺术,不仅符合佛学的观念,也符合中国文艺缘情言志的深刻传统。值得指出的是,对“一画”说的这种解读,不仅符合石涛自己的艺术思想,符合传统文艺的本质特征,而且使对《苦瓜和尚画语录》以后各章的解读顺理成章,明白易懂,这就避免了解读《苦瓜和尚画语录》的许多论家牵强附会带来的晦涩、艰深与神秘。从这个角度说,石涛的一画论,其实就是一个佛教艺术家对中国古典艺术的佛学角度的阐释与发挥。

山水图册之七 ˉ 纸本水墨 ˉ 24.8cm×17.2cm ˉ 故宫博物院藏

题句:按琴相对不复语,近人独鹤听松鸣

山水图册之九 ˉ 纸本水墨 ˉ 24.8cm×17.2cm ˉ 故宫博物院藏

《苦瓜和尚画语录》第一章以“一画”提纲挈领。“一画”既然是心性之学,当然就是“自我”之学,由于能够落到实在处,所以,钟跃英“品读”《苦瓜和尚画语录》各章各节,均能以“一画”心性之学而一以贯之。对此,钟跃英是有自觉的。他认为,石涛创立了“一画”这一绘画传达的根本大法,前提是要“从于心”的“与心相通”,这以后的绘画,都是个人心性的真实传达。这种用佛经解读《苦瓜和尚画语录》的方法,不仅使“一画”有“心性”之说,以后各章也自有一以贯之的解读。例如“尊受章”的观念,与《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中的“受、想、行、识”之说有关。“知其受而发其所识,不过一事之能,其小受小识也。”若从“一画”之心性出发,“夫一画,含万物于中。画受墨,墨受笔,笔受腕,腕受心。如天之造生,地之造成,此其所以受也”。心已含万物之中,万物通过笔墨,又回到心灵。可见心性贯穿绘画之始终,“无间于外,无息于内”。这才是“尊受”的含义。“氤氲章”中石涛有段著名的关于笔墨的话:“纵使笔不笔,墨不墨,画不画,自有我在。盖以运夫墨,非墨运也;操夫笔,非笔操也;脱夫胎,非胎脱也。”其中又是那个“一画”中的“我”的心性在制约。又如“山川章”。佛学的唯识宗有“心境相依”“境随心转”“境由心生”的说法。有“有心则有境,有境则有心。心不孤起,托境方生。境不自生,由心故显”等说法。所以才有石涛非常著名的一段画论:

山川使予代山川而言也,山川脱胎于予也,予脱胎于山川也。搜尽奇峰打草稿也,山川与予神遇而迹化也。所以终归之于大涤也。

芭蕉图 ˉ 石涛 ˉ 清 ˉ 上海博物馆藏

山水册页 ˉ 石涛 ˉ 清 ˉ 故宫博物院藏

这真的就又回到“一画”心性中去了。著名美学家宗白华在他1944年的《中国艺术艺境之诞生》中也引用了石涛的这段话,认为这是艺术家在“代山川而立言,他所表现的是主观的生命情调与客观的自然景象交融互渗,成就一个鸢飞鱼跃,活泼玲珑,渊然而深的灵境”。在这篇文章中,宗白华还引用清代山水画家方士庶的一段话:“山川草木,造化自然,此实境也。因心造境,以手运心,此虚境也。虚而为实,是在笔墨有无间……故古人笔墨具此山苍树秀,水活石润,于天地之外,别构一种灵奇。”这段“心境相依”“因心造境”的论述,也是从佛学观念出发的,竟被宗白华捧到中国艺术至高无上的地位:“中国绘画的整个精粹在这几句话里,本文的千言万语,也只是阐明此语。”《苦瓜和尚画语录》中心境相依的观念,通过方士庶这段话及宗白华的评价,其阐明中国绘画美学精深高妙之处,于此可见。这不禁又让人想到,石涛“搜尽奇峰打草稿”一句在大半个世纪的时间里,曾被人认作中国古典现实主义传统的铁证,成为金句。殊不知这个严重断章取义的做法,偏偏漏掉了紧随其后更为紧要的“山川与予神遇而迹化也。所以终归之于大涤也”一句,而这才是石涛画之根本的“一画”心性。

黄山游踪图册之一 ˉ 石涛 ˉ 清 ˉ 故宫博物院藏

《苦瓜和尚画语录》中关于“我”的观念尤其引人关注。钟跃英根据佛学中的概念,特别指出“大我”与“小我”的区别。执着于世俗的“我”是“小我”,大彻大悟、明心见性的“我”才是“真我”“大我”。石涛以“涤”来代“心”,就是要涤去凡俗,升华到“大我”心性的境界。这又涉及“变化章”中关于“我”的一段话,或许是石涛最著名的一段论断:

我之为我,自有我在。古之须眉,不能生在我之面目;古之肺腑,不能安入我之腹肠。我自发我之肺腑,揭我之须眉。纵有时触着某家,是某家就我也,非我故为某家也。天然授之也,我于古何师而不化之有?

山水图册之六 ˉ 纸本水墨 ˉ 24.8×17.2cm ˉ 故宫博物院藏

题诗:向来独得襄阳法,高子磊落称房山。绘士如云拂天起,不知谁过粤西关。

书画杂册之二 ˉ 水墨设色 ˉ 38cm×24.5cm ˉ 石涛 ˉ 广州美术馆藏

题诗:诸方乞食苦瓜僧,戒行全误趋小乘。五十孤行成独往,一身禅病冷如冰。

钟跃英评价道,可以说在古代中国文化思想史中,石涛的理论思想和艺术创作都是一个特例,他如此强调个人精神表达的重要性,我之为我,自有我在——“我”存在的意义,这种思想在清代提出是多么大胆和前卫,要知道在古代中国长久的封建社会文化中,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他那样如此地强调“我”的价值。石涛的这段话,早在1923年的时候就感动过此前一心西化的刘海粟。刘海粟在当年的《石涛与后期印象派》一文中激情澎湃地写道:“观夫石涛之画,悉本其主观情感而行也,其画像皆表现而非再现也,观其画者,更不能有现实之感,而纯为其人格之表现也……在三百年前,其思想与今世所谓后期印象派,表现派竟完全契合,而陈义之高且过之。呜呼,真可谓人杰也矣!”刘海粟的上海美术专科学校,也就是在建校十余年后的1923年才开始设立国画系。傅雷说刘海粟的国魂在这一年开始崛起,也是因为石涛的影响吧?如果从钟跃英以佛经解“一画”来看,石涛之自我与西方个人价值至高无上的自我具有不尽相同的文化背景。石涛的“我”是中国古代文化中自我心性的自由的“我”,是大彻大悟、明心见性的“我”,是庄子《逍遥游》中大鹏展翅扶摇直上九万里般逍遥超越的“我”,东方个人心性的自由与西方个人社会价值的至高无上具有完全不同的文化与社会的属性。

山水图册 ˉ 石涛 ˉ 清 ˉ 天津博物馆藏

陶潜诗意图之十 ˉ 纸本 ˉ 水墨设色 ˉ 27cm×21cm ˉ 故宫博物院藏

题诗:连林人不觉,独树众乃奇。(取自陶潜《饮酒·青松在东园》)

《苦瓜和尚画语录》是以形而上的画理与形而下的技法形态结合进行论述的,钟跃英对画论的品读也是这样进行的。钟跃英原本在中国是个活跃的美术史论家,同时又是水墨画家。他曾出版过专门研究古代画论中一个重要命题的学术专著《气韵论》,出版过中西比较的《中西美术史比较年表·大事记》,也出版过专门研究创作问题的《原创性艺术》《艺术创造力障碍的突破》等多部著作。作为一个画家,他的作品在东西方著名的博物馆办过不少的个展。比较有意思的是,近20年来,他又去了美国,在美国仍然从事他的中国艺术研究和水墨画创作,同时当然也在关注西方的艺术。比之国内的学者他多了几分国际视野,比之国外研究中国艺术的学者,他本为内行。尤其是他从中国古代艺术研究起家,又切入现当代,看今天中国艺术界的现象自有常人难以比拟的深刻。由于这些原因,钟跃英这部论《苦瓜和尚画语录》不仅突破了寻常论述或解读此书的艰涩难懂,给了一个平易明白的语言上的“品读”,还联系大量石涛自己的作品对“品读”做了印证性的解读,堪称图文并茂的解读。特别值得指出的是,由于钟跃英身处美国游走西方二十余年,对西方现当代艺术了如指掌,从人类艺术的相通之处,尤其是现当代艺术受东方艺术影响的角度,总结出一些这类西方现当代艺术作品。这种从《苦瓜和尚画语录》角度对西方作品予以“品读”,在《苦瓜和尚画语录》的研究中开辟一片新天地。书中从石涛“一画”论对自我心性的强调出发,对中国当代画坛某些模仿西方的“当代艺术”的批评让人印象深刻。联想到作者本身作为艺术理论家和画家的身份,特别是又身处被模仿的“当代艺术”中心的美国,钟跃英这些品读中的批评就更值得读者们重视了。 作者:林木,四川大学艺术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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