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公交车上的对话

刚上公交车坐稳， 一股浓重的睡意袭来，倒头想睡。正当我靠上前面的空座椅睡觉时，车停了。

上来了一位老太太，似五十岁的脸庞，染了红发，发髻上别着精致的配饰。手上戴着成色上等的琥珀色佛珠，做工精致。中等身高，她着一身墨绿色的连衣长裙，更显得修长体瘦。她面向我走来，稳重却不失优雅。她放下自己的行李，坐在了我前面的位置上。她安静而富态，显现出超过这个年纪所不该有的平静。她欣赏着车窗外沿路的景色，我也跟着望出去。

外面已经下起滴滴答答的雨，雨滴落在车窗上，砸成了沫子，在玻璃上散开。车玻璃上一片模糊，透过玻璃看窗外的景色，景色也跟着模糊起来。雨水像小孩子一样灵活的钻进窗缝，打湿了我一脸，那车窗缝已经不能关的更小，只好随雨水肆虐。

车在雨地里一路奔驰着，司机一个紧急刹车，把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车停了。下了几个人，又上来几人。

这时，一位四十岁出头的女士迎面走来，她脸色红润，衣着庄重，长头发挽在后脑勺上。略显肥胖，又因为她高大的身材，让她显示出几分丰满和亲切。在她环顾了公交后，选择了坐在了老太太旁边的座位上。

她才坐下来，刚好目光和老太对接。中年妇女笑着：“老姐姐好，我这就坐你旁边了。”

老太太点头笑着，“不打紧，你随意就好了。”

女人身材有些肥胖，显然会多占据半个车座位，但她注意的稍微侧些身子，尽量不碰到老太太的衣服，以免使气氛尴尬。

老太太也侧着身子，留出半个座位，她身体小巧而灵活。“你多坐些吧，没关系的，我不占多少位置。”说着又挪了挪身体，似乎才满意。

妇女就向着老太太那边靠了一些，一边搭话。“麻烦您了啊，老姐姐你这佛珠价格不菲吧？”

“丫头，你真识货，也不贵，才七千多。”老太太虽说的轻巧却不显傲慢。

妇女并没有对这一串佛珠的价格表现出该有的惊讶，似在她的预料之内。“上等成色，做工精细，珠子均匀，值这个价格。”她手指着老太太的佛珠。

老太太这才看到，妇女的左手戴着一个厚重的玉镯子，温润而光滑，这玉和她这副好面相绝配。“这玉镯子，你戴着方显得大气，我是戴不得，更戴不出气质来。”

“您啊，适合小巧玲珑的玉石。您那精致的佛珠，我不也配不上它嘛。”

老太太乐呵呵，她们进一步攀谈起来。

“姑娘哪儿人，现在做哪一行？”老太太问。

“北方人，以前是做皮毛生意发了家，现在做珠宝买卖讨日子。”她说着从皮包里掏出一块玉观音，“若您不嫌弃啊，权当我送给您的见面礼。”

“这怎么好意思呢，珠宝有价，玉无价，哪里劳你破费啊。”

“看你手上戴佛珠，知道您信佛，这玉观音遇到您是它的缘分，就莫要推辞了。”妇女把玉观音推到老太太的手里。

老太太不好再推辞，便收下了玉观音。

老太太开始讲自己的故事：“我曾经是军人，当两年兵，却影响了我一生，现在已经退休了。”

“您退休多久了？”

“快二十年了。”

“那你得多大？”

“今年七十一岁。”

“眼拙了，我以为你才五十几岁，真看不出来。”妇女一脸歉意。

“我生活习惯好，早睡早起，在部队里养成的。前些年吃了不少补品，也花了不少钱。”

妇女说：“就爱听老人家讲故事，向老人讨教经验，以后可以少走弯路。”

“我父亲死的早，他早年在日本留学，响应国家号召回来了回国了，却冤死在文化大革命中。”

“哦，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太太说：“过去了的事情就过去了，谈不上伤心。文革那会儿我眼泪都流光了。现在是好社会，得珍惜着过。”

“嗯”，妇女也搭腔，“那十年是黑暗的，不提也罢了”。

雨渐渐止住了，天比往常黑的早些。公交车已经行驶到湖边的单车道上，因为车少，司机也越开越快。一路上我听着她们的对话，竟然感兴趣起来了。究竟是一种什么的力量让两个陌生人，在不到一个小时就熟络起来，似乎还是志趣相投。

“我没有儿子，生了个女儿，早年在国外读书，也嫁到国外了。”老太太叹息着。

“怎么让她没留在您身边？”

“女大不中留，女婿也是中国人，一个朋友的儿子。他们一起留学认识的，小伙子不错，挺有孝心。”

“倒就是远了一些，其他的还好。”

“也没事，偶尔接我们去国外游玩，我和老伴过二人世界挺好。不叨扰他们的生活。”老太太一脸笑意。

老太太开始评价她曾经去过的国度，她说：“瑞士好，人民文化底蕴高。新加坡的城市很美丽，干净的像家，日本是一个懂得学习的名族，战后迅速崛起，成为亚洲第一经济大国。都值得中国学习呢。”

妇女也说自己去过不少国家，但是不常和别人言及：“旅游不是用来炫耀的，也不是用来晒在朋友圈里，旅游应该是一个孤独的心灵在旅途中寻找慰藉和心安。”

妇女在下车之前，她们相互留了电话，有些人才第一次见面，就感觉上辈子已经遇见过一样，只是久别重逢而已。两位知识女性，懂一门外语，眼界开阔。她们经历了岁月的沉淀，性格明媚而不耀眼，做人温柔而娴熟，谈起话来优雅且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