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市交通建设投资管理中心谭文涛发表散文《一棵柿子树》

事实上，我早就想写一写那棵柿子树了，但几度春秋流转而过，终究未能落笔。以致现在提笔，颇有悔意，为了心中这种冲动未能兑现而向这棵树忏悔。我也想象过怎么开头，像鲁迅先生写枣树那样，“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这真是神来之笔。但我的院子里只有一棵柿子树。

四年前的春天，为了建立一处书画工作室，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山间的四方小院，一进门就看到了西北角的这棵柿子树，它略高于院子里的北屋，绿意葱茏，生机盎然，柿子树的花期刚过，小柿子雏形初现，甚至还没有葡萄大。我以前从没有这么亲近过柿子树，看到小小的、青青的柿子，感觉很是新奇。尤其让我感到惊讶的是一枝树杈上竟能结出那么多的小柿子，微风吹过，我甚至能闻到一股青涩的、淡淡的独属于柿子的香甜气。

然而，到了初夏，一阵风雨，小柿子便如落花般坠了满地，直到小柿子长到鸡蛋大小，才能勉强抵住夏季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我想，这也是物竞天择、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的体现。一棵柿子树，在它所能承受的极限，总有一些果实会被淘汰下来，留下更结实的果实，这种法则不仅存在于弱肉强食的动物界，同样也存在于植物界。

夏季雨水增多，经常在读书、写字时偶遇一阵雨，或大或小，或电闪雷鸣，或淅淅沥沥，每当此时，我就会停下来，搬一把椅子坐在门口，看着雨水飘落，听着雨滴打在柿子树叶上的声音，尽管没有江南“雨打芭蕉”的雅致，但也不失为听雨的乐趣。一天晚上，天降大雨，正好接到友人电话，说马上就到山房，待到友人来到时，风急雨骤更甚，透过翻卷的柿子树叶，屋内灯火飘忽不定。我俩站在山房的门口，我忽地想起黄庭坚的诗句：“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此情此景，便是梦中都难得吧。

有一年春天，一位画家到山房来作画，由于柿子树的树杈长得比较低，甚至能碰到脑袋，我就想把这些生长得比较低的树枝砍下来。画家见此立刻制止了我，他说，等到了秋天，柿子红了，一抬头、一伸手就能触及到红红的柿子，那才是最美的景观呢，看到眼里多喜庆啊！

金秋十月，柿子红透了，满树灿然。但熟透的柿子若不及时采摘下来，便会不时“啪”的一声掉落在地。由于院子里的地面铺着砖石，熟透的柿子落到地上，摔得稀烂，果肉四溅开来，清理起来也非常不易，令人不禁心疼又头疼。于是，就只好提前在地上铺上比较软的垫子，家里老的少的都招呼过来，一起采摘。红红的柿子，浓郁的柿香，大伙儿嘴里的甜蜜，脸上的喜悦，都如柿子一般，明艳而温暖。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也是我心中最美的季节。古往今来，描写秋天的诗句数不胜数，唐代诗人张籍在《岳州晚景》中写道：“洲白芦花吐，园红柿叶稀。”同是唐朝诗人李益写得更美：“柿叶翻红霜景秋，碧天如水倚红楼。”秋天秾丽的景致令人沉醉，而院中的这一棵柿子树，将我心中秋浓缩在了枝头一个个圆润可爱的柿子上，装点着一成不变的生活，温暖着我们躁动不安的心。

前年秋天，去太行山深处的山村游玩，当时已是深秋，漫山红叶虽然已经开始飘落，但仍不减太行山秋日的壮丽美景。在深山蜿蜒的小路旁，我们遇到一位老人，正在和他的孙子摘柿子，眼见树上的柿子只剩下顶部的几个，树上的青年正要摘，老人大声喊道：“不要摘了，不要摘了，快下来吧！”我们不解其意，就问老人为什么不继续摘了。老人答道：“这果子千万别都摘完，咱得留下来一些给鸟儿们。到了冬天，下了大雪，它们找不到吃食儿，果树上留下的果子正好给它们吃。”我们听后深有所感，这就是世世代代生活在山里的人们对大自然和谐生存的体悟。自此之后，每年秋季采摘柿子时，我也总是留一部分给鸟儿。

于是，每年冬日里，柿子树光秃秃的枝丫上红红的柿子像一个个小灯笼，特别是雪后，更是一道绝美的景致。

冬天的柿子树像很多其他的树一样，落叶殆尽，树枝秃然无物，没有一丝生机，但我每次站在院子里，抬起头看到朗朗晴空下每一个枝桠，深感亲切。苏东坡在《卜算子·黄州定慧院寓居作》一词中写道：“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彼时，他被贬黄州，正在经历人生的寒冬，尽管如此，他仍能保持乐观旷达的胸怀，虽如孤鸿，却蔑视流俗，不肯归栖“寒枝”。这一份内心的笃定与坚持，使他不苟合于世，自由一番风骨。

人生的很多境遇与大自然的四季轮回有不少的相似之处，就像这棵柿子树，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从春芽初生到繁华落尽，从容淡定、与世无争，在所有的叶子落尽的那一刻，它就开始了积蓄力量的征程，不管寒风多么凛冽，无论霜雪如何严酷，它都不为所惧，只待春天来临，再度生机勃发。

一棵柿子树，我该怎么感激你，你绽放花朵，经历风雨，结下硕果，用自己的繁华荣枯诠释当初种下你时的简单寓意：事事（柿柿）如意。心有所定，方能心如所愿。

（作者系邯郸市交通建设投资管理中心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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