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 美国阿灵顿国家公墓举行葬礼（他的墓碑却是中文）
陈纳德将军
1958年7月31日，美国华盛顿阿灵顿公墓，一个名叫陈纳德的军人在此下葬，5,000多人参加了这个隆重的葬礼。其中有不少中国人，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国的风云人物宋美龄和宋子文，灵柩旁一位华裔女士悲痛欲绝，她就是陈纳德的夫人陈香美，参加葬礼的有各国大使，美国各州长，将军、国会议员，还有上百名美国第14航空队的队员，墓碑上刻得一行中文字：陈纳德将军之墓。这是阿灵顿公墓里唯一刻有中文字的墓碑。而中国人都记得这位，曾经率领美国志愿航空队援华抗日的飞虎将军。
陈纳德将军墓碑
1941年12月20日凌晨，昆明上空响起了飞机的轰鸣声，10架日本双引擎KI21轰炸机飞向巫家坝机场。像往常一样，这些轰炸机大摇大摆的闯进昆明空域，正准备对地面肆意攻击。就在这个时候，日本飞行员眼前突然出现4架编组小型战斗机，迅速向他们飞来，日本人还没搞清楚情况，战斗机就猛然向他们开火了。紧接着就像变魔术一样，空中又出现10架战斗机，这些战斗机把日机团团围住一顿狂揍，日军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空中对手，速度极快，手法老道。战斗机的机翼上显示他们是中国空军，而飞机机头部位赫然画着鲨鱼嘴，露出凶狠的牙齿让他们心惊胆战，日机被打的猝不及防找不着北。10架日军轰炸机4架当场就被击落，六架狼狈逃回，一架中途掉落。
飞虎队合影
在这场志愿航空队的“处女秀”中，他们大获全胜，这场空战让日本轰炸机在中国的领空尝到了对手的厉害。不过日本人虽然吃了败仗，可对手到底是谁，他们是一头雾水。中国人知道这支神奇的空中部队就是来自美国的志愿援华航空飞行队。中国老百姓后来把他们叫做飞虎队，而率领飞虎队的，就是退役的美国空军上尉陈纳德。
陈纳德，全名克莱尔.李.陈纳德，1893年出生在美国德克萨斯州的一个农场主家庭。从小让陈纳德最引以为自豪的就是自己的军人血统，陈纳德是一个法国姓，他是法国军人的移民后代。而李这个姓呢，来自他的母亲，他母亲的堂兄是大名鼎鼎的，美国南北战争中的南方军事首领罗伯特.李。陈纳德的童年是在路易斯安纳州的农庄里度过的，他从小无拘无束，是个野孩子，从小不服输，钓鱼要比别人钓的大，打猎呢要比别人打得多，打得准，打球也要比别人打得好，就连读书也得比别人多得多，总之他对自己要求很高，什么事都得比别人强。
1903年，莱特兄弟第一次试飞飞机成功的时候，陈纳德才只有10岁，但在他孩童的心灵里边，他隐隐感觉到总有一天他也会飞向天空。1917年美国对德宣战，陈纳德应征入伍，他想实现自己少年时代的梦想，开着飞机上天去，可没想到他的申请被拒绝了，因为他已经25岁了。可陈纳德是个不服输的人，你拒绝我我就再申请。就这样一来二往去软磨硬泡，最后他竟然真的当上了飞行员。
陈纳德成了一个优秀的飞行员，可在美国空军，他这种争强好胜的脾气就不那么吃的开了。军队里面等级森严，而陈纳德天不怕地不怕，说话从来不拐弯，对自己认定的事总是据理力争，而且不撞南墙不回头，结果他在军队里面搞的人缘很差，到处树敌。
1937年，陈纳德已经44岁了，他还在飞，可这时候他的同僚都已经是校官了，而他自己还只是个上尉，后来因为身体不好干脆“被退休”了。陈纳德很郁闷，退役后陈纳德在家里养伤，他百无聊赖打发的时间。但他没想到，就在他人生最低谷的时候，他迎来了转机。
1937年春天，陈纳德接到一封来自中国的邀请信，写信的人是蒋介石的夫人宋美龄。当时她是中国航空委员会的秘书长，她在信中请陈纳德到中国当空军顾问，而且给他开出了1000美元的月薪，这是陈纳德在美国月薪的三倍。打动陈纳德的并不是高薪，而是信中的一句话：你将有权驾驶中国空军的任何飞机。还有什么比重返蓝天更让他兴奋的呢？于是陈纳德赶紧收拾行装，告别了妻子和8个孩子，从旧金山起程，前往中国。
1937年5月29日，陈纳德来到中国，开始为期三个月的考察，但他想不到，这三个月很快就会变成了后来的八年。仅仅过了一个多月，7月7日，日本发动卢沟桥事变，抗日战争爆发了。陈纳德当即给蒋介石写信，希望留在中国。陈纳德奉命前往昆明组建航空学校，帮助训练中国飞行员，并组建中国空军力量。
1940年，中国抗战进入最艰难的时期，当时中国空中力量与日本差距很大。在昆明陈纳德每天目睹这个城市饱受日军的轰炸、蹂躏。日军疯狂地扔下燃烧弹，所到之处老百姓房屋被烧毁，无家可归。不仅在昆明，在当时的抗战后方，很多城市都经受的日军肆意轰炸，老百姓天不亮就逃警报、钻防空洞。工厂停产了，人也跑光了，一切陷入了停滞。
陈纳德与宋美玲和蒋介石
1940年10月，重庆黄山官邸蒋介石和宋美龄召见陈纳德，蒋介石忧心忡忡的对他说：这几年打下来，我们的空军可真的成了空军了，飞机都没有了，买不着自己造也造不出来。蒋介石对陈纳德说：我想了很久现在只有你能告诉我，我请你回美国弄500架新式飞机来，另外还要300个飞行员。500架飞机，陈纳德听了当时就吓了一跳，那不跟上天摘五百的星星一样难吗，谈何容易啊？陈纳德本能地想要拒绝，可又转念一想，为什么不试试呢？这几年在中国，日本飞机，肆意狂轰乱炸的情节，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似乎耳朵里还能听到，日军炸弹的声音和中国人哀嚎的声音。他想如果真的能搞到这些飞机，弄出一只像样的空军，那么日本人还敢猖狂么？陈纳德心想：回美国去做一些努力，也许就有可能帮助中国，同时说不定对自己也是一个新的机会。因为从美国空军退役之后，他几乎快要忘记自己的作战理想了，而现在只要能搞到飞机，那么他就会再一次接近甚至实现自己的理想，就这样陈纳德接受了这个任务，他拿着蒋介石签署的订单去了美国。
1940年11月，陈纳德来到美国华盛顿，他没有想到，这次回美国当说客，一当就是半年多。从东海岸到西海岸，陈纳德嘴皮子都磨破了，他就是抱定一个念头，不搞到飞机，绝不回中国。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天终于来到了。
1941年7月，陈纳德坐上了飞往中国的班机，在这天的日记中，他这样写道，在抗击日本人的战斗中，我第一次有了，我们需要用来打败他们的一切东西。用来打败日本人的东西，是100架批P40战斗机和他在美国招募的100名飞行员。这100架战斗机本来是向英军供货，但是英国人嫌机型老旧没有要。经美国罗斯福总统特别批准给了中国。在飞机上陈纳德很兴奋，他随手翻着自己的护照，在身份衣栏上写着：农场主。很快将有100个年轻人追随他前往中国，他们这些人身份各异，有的是银行职员、书记员、杂技团演员等等，但他们现在的身份却是美国志援华航空队队员。因为当时美国没有参战，这些人将以平民身份，参加中国抗日战斗。陈纳德合上护照，望着窗外的天空，这时候他充满信心，他和他的小伙子们，将在中国的蓝天上给日本人一个下马威。
飞虎队战机
1941年秋天，缅甸东吁机场，美国志愿援华航空队训练场。年轻的美国飞行员埃里克希令，正在给他的座驾做装饰，他退后了几步，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在飞机机头部位画上了巨大的鲨鱼图案，只见它张着巨大的嘴巴，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还瞪着一双凶狠的圆眼睛，让人不寒而栗。这时候埃里克身后，突然传出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太好了，埃里克马上行动，把航空队所有的战斗机，都画上这样的鲨鱼嘴。”陈纳德的这个命令，让他的飞行纵队以后有了一个新名字，叫飞虎队。据说是中国百姓在地面上，看见天上飞的这些飞机，就像是张着大嘴的老虎。陈纳德还将志愿航空队变为三个中队，每个中队都起了一个名字，一中队叫亚当和夏娃，二中队叫熊猫，三中队叫地狱天使，每架飞机上都挂着形态各异的图案。摆在陈纳德面前的艰巨任务是让志愿队员们适应缅甸潮湿、闷热的天气。但更艰巨的任务却是，训练这些不同性格的志愿队员让他们团结的像一个人那样去战斗。他列出了课程表，共两门课程，每门72小时，每天早晨6点开始训练。
12月8日，陈纳德和飞行队员们，从收音机里听到了战事的变化。日本偷袭珍珠港，美国正式对日本宣战。陈纳德立即宣布，我们的工作不再仅仅是为中国而战，我们现在也是为美国而战，现在应该是我们对准并打击共同敌人的时候了。
12月18日，志愿队亚当和夏、熊猫中队进驻昆明巫家坝机场，地狱天使中队进驻仰光。陈纳德下令，一级戒备，随时投入战斗。摆在陈纳德和他的志愿援华航空队面前的主要任务就是保护国际交通大动脉滇缅公路，这也是日军空袭的首要目标。滇缅公路北起云南昆明，南到缅甸腊戌，全长1,146公里。从云南境内的昆明到畹町这一段长959.4公里，全路横贯滇西，进入缅甸境内后，在腊戌与缅甸铁路衔接，南下直抵仰光港进入印度洋。从地图上看滇缅公路加上缅甸铁路，全长2,133公里，加上两端的昆明和仰光，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哑铃，哑铃两端的两个城市，昆明和仰光，是敌我双方展开封锁和反封锁的主要目标。
日军从1940年9月，占领法属印度支那北部后，便以河内机场为基地，频繁轰炸昆明、滇缅公路沿线城镇和重要桥梁。在此之前，日军从未遭遇过有效抵抗，所以他们常常把飞机飞的很低很低，对地面的目标肆意进行轰炸，有时候甚至擦着房顶扫射。但是日军不知道，他们的好日子就快要到头了。
1941年12月12日凌晨，昆明巫家坝机场指挥部电话铃声突然打破了宁静，陈纳德接到报告，日本飞机已经越过云南边境，正在向西北飞行，目标很可能就是巫家坝机场。陈纳德沉着的下达了作战命令，熊猫中队四机编队拦截敌机，另四机编队在昆明上空防御巡逻。亚当和夏娃在昆明偏西方上空待命，接下来的这场战斗就是美国志愿航空队的处女秀，他们旗开得胜，那些丢了小命的日本飞行员死到临头都不知道，到底是死在谁的手。而且更让日本飞行员战斗感到恐惧的是从此以后吃败仗，对他们来说就成了家常便饭，肆无忌惮的狂轰滥炸成了历史。当天中午，昆明市长，就带着一只好几百个人组成的慰问团，到巫家坝机场来看望他们，场面非常热闹，飞虎队的名字一下就传开了。
仿佛一夜之间，陈纳德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退役陆军航空队上尉，成了炙手可热的新闻人物，他的照片登上了各大报纸、杂志封面和头条。太平洋战争开始后，美国各个战场上的战绩都不好，这时候，陈纳德带领飞虎队所取得的胜利，无疑是令人振奋的。让日本人闻风丧胆的陈纳德，有一张很沧桑的脸，令人过目不忘。据说丘吉尔看了陈纳德，曾经有过这样的惊叹，这样一张脸，幸亏他是在我们这一边。
很多飞虎队员是退役的美国军官，不排除他们中间有些人，是为了优厚的报酬而来到中国的，但是他们当中大多数人到中国，都是为了帮助中国人，在陈纳德的带领下飞虎队员们立下了赫赫战功，这些飞舞在空中的鲨鱼让日本人不寒而栗。
1941年12月23日，日军54架轰炸机袭击仰光被飞虎队打下来25架 。12月25日圣诞节60架日本三菱轰炸机轰炸仰光实施报复，又被飞虎队打下来19架。1942年1月7日，飞虎队突袭日军在泰国的麦索机场，2月底，亚当与夏娃中队在仰光两天内击落日机43架。4月28日，飞虎队在缅甸腊戌击落日机22架，自身无一伤亡。飞虎队打出的一个又一个的漂亮仗，给日军造成了重大损失，并形成了巨大的空中威胁。但是老头子陈纳德的脸上却日渐愁容满面，没有人知道，他正在承受着来自美国本土的巨大压力。
美国对日本正式宣战之后，军方一直在考虑，把美国志愿援华航空队并入美国陆军航空队。但是陈纳德对这件事有他自己的看法，他认为，一旦把志愿队编入陆军航空队，就意味着中国空军将丧失一支有效的空中战斗力量，而且也与创建志愿队的初衷不符。他把自己的意见电告宋美龄，随后就给马格鲁大将军写信，来解释自己的立场。有关飞虎队的很多档案资料，目前都保存在斯坦福大学的胡佛研究中心。信中写道：鉴于我十分了解中国的情况，以及日方的战术和其总的态势。我认为最好的安排是将我任命为美国陆军航空队的一名将级军官和中国空军指挥官，我身负这一重担，就即能领导美国志愿队，又能领导将来派往中国的任何陆军航空队的作战单位。陈纳德能够这样说话是有底气的，这个底气就是战绩。1942年初，飞虎队刚刚小试牛刀，就在几次战斗中以极小的代价打掉了几十架日本飞机，这个战绩可以说相当辉煌。而这些胜利除了陈纳德指挥有方，飞行员英勇善战之外，还有很多其他因素。其中一个就是有效的情报，陈纳德建了一个警报网，他在重点地区都布置了情报人员，随时侦查敌机的动向，一旦发现敌机，就马上通过电话或者电报，向巫家坝指挥部报告。很快的敌机的飞行方向就很清楚，飞虎队员架着飞机凌空而起拦截敌机，就这样飞虎队靠着这种方法，好多次成功的阻止日军飞机进犯昆明。
打仗最需要什么？物资！但是自从日军占领缅甸之后，同盟国援助中国战略物资的运输线，滇缅公路就被切断了。但是仗还在打，物资还要补充，那就必须开出新的生命线。陈纳德划出了一条新的航线，可是在别人看来，飞这条航线那简直就是自杀。这条航线从美国到印度卡拉奇，再到滨江和阿萨姆方，然后飞越世界屋脊喜马拉雅山脉，到中国昆明巫家坝城贡阳街，阳岭詹邑，云南驿等机场。
日军占领缅甸之后，他们的战斗机就从缅甸的蜜芝那起飞拦截没有防御能力运输机。这样航线就被迫北移，飞越喜马拉雅山的南麓。这里沿途海拔很高，飞机只能在雪峰山谷之间穿行，航线看起来像骆驼的峰背。因此称作驼峰航线。沿途山峰都在3,500米到7,000米之间，飞机随时都必须将高度保持在4,000米以上。这些地区大多数于高寒无人区，山峰中年积雪，气候变化无常，时而电闪雷鸣，忽阴忽晴，气流忽强忽弱，变幻莫测，飞机失事率相当高。甚至有这样一种说法，飞行员都是看着失事飞机的碎片反光来飞行。
中印驼峰航线
从1942年到1945年，援助中国的物资81%都是通过驼峰航线来完成的。但是拼死为运输机护航的飞虎队，自己却得不到应有的物资补充，他们有时候会非常困难，飞行员有时候得用口香糖去堵油箱上的弹孔，用胶布去粘飞机上的窟窿。陈纳德为这个事，不知和美国军方费了多少口舌，但是一点用都没有。1942年2月3日，陈纳德得知他的美国志愿队将被编入美国陆军航空队，这支驻华的的空军也将由他任指挥官。任务是协助中国人训练空军，但是为了平衡某种关系，美国军方又给陈纳德派了个上司。这个上司是陈纳德的对头比斯尔，早在空军战士学校的时候他就是陈纳德的老冤家，曾经对陈纳德的飞行理论说过不少风凉话，而比斯尔的上司是新任命的中国战区参谋长史蒂威也一直想把陈纳德的航空支援队，控制在自己的手里。陈纳德心里明白，这是美国军方惯用的伎俩，目的就是有约束他的权利。果然新官上任三把火，4月份陈纳德就接到了比斯尔的来信，比斯尔给了陈纳德一个最后期限，1942年7月4日，美国志愿援华航空队将被解散，届时志愿队将被并入美国陆军第23战斗机大队。陈纳德气的一下把信扔在桌子上，这封信如果公开的话，肯定会影响志愿队的士气，于是他强压怒火把信锁进了抽屉里，一直没有公开。
遭遇打击后，日军一直虎视眈眈伺机反扑，5月4日，日本空军派出50架轰炸机轰炸保山，为正在接近怒江的日军装甲部队开道。陈纳德派出飞机拦截，日军的炸弹，炸毁了保山这座古老的城市，城里面到处起火，因为担心伤及平民，美国志愿队无法有力的打击日本轰炸机。5月8日，日军抵达怒江桥头后企图强渡怒江直取昆明，飞虎队出动全部P40战斗机，轮番轰炸在桥头集结的日军，连续进攻三天，摧毁一支日军轻型装甲部队和一支汽油运输队。5月11日，日军的前进被阻止。5月18 日，日军被迫放弃强渡怒江的计划，撤回缅甸内地。随后日军步兵炮兵在西岸设防在东岸，中国守军挖沟据守，就这样双方在那里开始僵持，一直到1944年，日本军队被一步一步赶出。怒江保卫战是飞虎队自成立以来最重要，也是最为出色的一次胜利，然而这一仗几乎成了他们的告别演出。
1942年7月4日，飞虎队正式解散，据记载从1941年12月，到1942年7月，飞虎队与日本空军在中国及缅甸上空进行了31次空战，击落日机299架，自己损失73架，24名飞虎队员战死或失踪，其中包括建队时的三个中队长。1943年3月，罗斯福总统下令将美国陆军第十航空队、第23战斗机大队扩编为美国陆军第14航空队，并逐渐增加起空军实力，使其达到500架飞机，50岁的陈纳德担任司令，司令部仍然在古城昆明。1943年8月，罗斯福批准陈纳德为中国空军参谋长。
陈纳德在中国的领土上建功立业，终于品尝到了一个军人的胜利与成功，然而生性直来直去的他却没有想到，政治和权利的纷争像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把他卷进去。1944年，陈纳德在中国参加抗战，已经是第七个年头了，和美国方面的人事纷争，给他带来了不少的干扰和烦恼。但是在这一年，他却迎来了他自己人生中，最灿烂的一缕阳光。
1944年，是昆明初冬常见的那种天气，温暖而晴朗，但对于我，今天却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日子，人力车在古老的原石子路上摇晃颠簸，他载着我去参加一次记者招待会，我，19岁的陈香梅算是一个女记者了。刚才这段话出自陈香梅的自传《一千个春天》，陈香梅当时是中央通讯社昆明分社的记者，那天奉命去采访美国陆军第14航空队司令陈纳德，陈香梅走进会议室，这时候只见一个瘦瘦高高的，满头黑发的美国军官，昂首阔步的走了进来。这个人脸上棱角分泌的线条和他坚毅的下巴，一下就吸引了陈香梅的目光，她当时就看到，眼前这个人具有伟大的意志、力量和勇气。陈纳德锐利的目光扫视全场，和记者们打了个招呼。就是这次见面，让这两个年龄相差32岁，有着截然不同的身世，文化背景的人埋下了爱情的种子。
陈香梅1925年出生在北京，她出生于名门之家，家里姐妹六个，他排行老二，外祖父、父亲都是外交官。对陈香梅来说是陈纳德的军人气质，他在中国的传奇经历，让陈香梅对他非常崇拜。而在陈纳德心目中，陈香梅是一位娇美可爱，有良好教养和一切中国女性美德的妙龄女子。在一次次采访和谈话中，两个人的感情慢慢地萌芽了。到了抗战后期，美国对蒋介石已经感到失望，对陈纳德也不那么支持了，由于和国内军方矛盾越来越深，陈纳德感受到的压力也越来越大。而在这个时候，已经调回美国的史蒂威将军，也在积极地说服美国军方，把陈纳德撤回来，在这种情况下，陈纳德真的感到无力回天。1945年7月6日，他向美国军方提出辞职，很快7月31日，他就收到了，美国空军司令部发来的命令：“致陈纳德，01090 usa，第14航空队司令部 ap 0627，从1945年8月1日起，你被解除中国战区第14航空队，ap 0627的职责，并不再担任中国战区的职务。”这个时候，距离他到中国参加抗日战争恰好整整8年，陈纳德万万没有想到，在中国征战多年眼看就要胜利了，自己却又一次遭遇被退休。8年前他44岁，现在他已经52岁了，陈纳德觉得自己一下子就老了。
和美国军方的冷淡相比，中国民众，给了陈纳德最隆重的告别仪式，这一天在重庆创痕累累的建筑物上，挂上了许多彩旗和绣上的飞虎的徽标，大约有二百万人挤满了街头，向陈纳德将军挥手告别，蒋介石也专门盛宴为他送行，并给他授予了最高荣誉的青天白日大蓝授带。告别重庆以后，陈纳德用了两周的时间，先后去了14航空队几个主要的基地，向他们告别，重庆的白市驿机场、西安、成都、云南的陆良，最后是昆明。在昆明陈纳德来到当地人为他在机场附近盖的房子。中国朋友曾经对他说，这里是你永远的家，可现在他却要离开这个家了。
陈纳德想到了自己初创飞虎队的时候，那时候大家都是意气风发，这些机场，留下过他和他的队员们，浴血奋战的经历，许多飞虎队员们还把生命留在了这里他们年轻的脸永远都留在了他的记忆。八年了陈纳德早就把中国当成自己的家，和日本人作战就是他的生活，然而现在，他却不得不带着所有那些光辉的回忆，黯然离去。
1945年8月1日，成千上万的人排列在机场跑道两旁边，陈纳德将军，登上了等候多时的C47运输机，在人们的欢呼声中飞离重庆。回到美国没有几天，陈纳德就从报上看到日本投降的消息，想到自己在战争的最后关头不能参与，陈纳德百感交集。在回忆录中，他这样写话：八年来我唯一的野心是打败日本，而现在，我却被剥夺参与了最后胜利的权利，在战胜日本之日，我是多么希望能够在东京湾，登上米苏里号战舰，看看日本人正式宣称他们的战败。但是没有人邀请陈纳德。
1945年12月28日，已经调到中央社上海分市的陈香梅，以记者身份来到了江湾机场，迎接陈纳德再次来到中国。这一次来到上海，陈纳德有两个全新的计划，一个是组建一个民航公司，另一个就是和陈香梅结婚。1947年12月27日，在上海虹桥路陈纳德的寓所，陈纳德和陈香梅举行了婚礼，新娘22岁，新郎54岁，在过去的两年里两个人冲破了各种阻力，终于认定了彼此的选择。在十年的婚姻生活中，两人始终相爱，并且有了两个女儿，陈香梅说这十年是他人生最快乐最幸福的事。
1958年7月27日，在长期经受肺癌折磨之后，陈纳德在新奥尔良去世，终年65岁。就在两周之前，艾森豪尔总统向国会申请，晋升他为中将，这个两度被美国军方抛弃的职业军人，终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得到了应有的承认。但也许他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在他病重的时候，功名已经不再重要，他真正关心的是他这一生真正的意义。在晚年写给陈香梅的一封信里，陈纳德是这样说的：设若我必须过早的离去，我将仰赖你，尽你完善的爱心，抚育引导并教导我们的女儿，令他们以他们的先人为荣耀，并过着诚实光荣的生活。我也将仰赖于你，保存我将留给你的财产，如此，你们所有的人都将有舒适的生活，并帮助那些凡是需要帮助的人，你已给予我所想要的一切，甚至远过去，我了解我已经在你身上，获得丰富的幸福，了解与挚爱，远胜世上许多男人，此刻我仅能再加一句，我以每一口气息与每一种思念爱着你。
今天中国人在以各种方式，纪念曾经在抗日战争中，帮助过他们的飞虎队，一些依然健在的飞虎队队员，也先后回到中国，追寻他们年轻时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