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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岳:一个很难用什么特征性词语概括的演员

句子大全 2013-10-07 04:4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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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寻找李少春 ID:xzlsczxgc」

刚刚恢复传统戏的头几年,整天反反复复就是《打渔杀家》《空城计》《文昭关》《将相和》那么几个段子,逐渐听到了些许老唱片,最为接近经典的就是唯一的一段余叔岩的《搜孤救孤》。那时觉得过世的谭富英、马连良是真正的老戏味儿,余叔岩则跟当代演员有天壤之别,根本就不指望谁能唱出那个味儿来了。可就在那么一个如期而至的晚上八点钟的“听众点播的戏曲节目”里,意外的听到了孙岳的一段“娘子不必太烈性”,毫无现代戏那种又横又冲又生硬的习气,唱得那么气定神闲,舒缓有致,跟余叔岩那张高亭唱片比起来,真是形神兼备。从这一时刻起我对孙公完全刮目相看了,他成了我心目中唯一从样板戏时期走过来却能唱出老戏味儿的当代名家。

那时候京城舞台上最常演出的是北京这边的马长礼、杨淑蕊以及李宗义和李慧芳,中国那边的冯志孝和李和曾,孙岳的演出并不多。好不容易盼到了在剧场观看孙岳的一天,是在1981年的1月。那是一出下午场的戏,在朝阳门南小街的陆军总院礼堂。戏从“封相挡道”开始,又完全走的是李少春的路子,整出戏温吞吞的,令人十分失望。大概孙岳也知道这种演法太平淡,就做了一点小小的改动:在虞卿从蔺府辞别的时候,李少春原来是唱两句摇板“倘若是老将军他肯相原谅,蔺相如过府去问一问安康”,孙先生在这里改成了一句散板“你与我多拜上老将安康”,在“将”和“康”两字上重重地使了拖腔,固然有故意要好之嫌,但也可说是表达了相如的恳切真情,不像李少春那“问一问”小腔使得那么油滑。这一次的失望并没有损毁他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因为我知道这是戏路不对的结果,他若唱骨子老戏是不会让我失望的。广播和电视里时常听到的他的《李陵碑》、《洪洋洞》、《空城计》就是明证。1981年8月,北京隆重纪念梅兰芳逝世20周年,我有幸得到了头一天开幕和最后闭幕的两场戏票。头一天在人民剧场,是李玉芙、孟俊泉的《别姬》,杨秋玲、李嘉林的《宇宙锋修本》,杜近芳、叶少兰的《断桥》,梅葆玖、俞振飞的《奇双会写状》。闭幕演出可能是怕供不应求,转到了当时座位最多的北展剧场,是大合作戏《龙凤呈祥》,张君秋、梅葆玖、李万春、袁世海、李金泉、王琴生等老辈份的悉数上阵,中年的则是冯志孝的乔玄、孙岳的刘备、叶少兰的周瑜。冯的乔国老并无光彩,孙的刘备开始尚可,到了金殿一场,“太后吴侯……”那句导板并没有我期待中的饱满,到了“细听刘备表一表家园”一句又在关键时候哑住,观众无不失望。因为那天李金泉嗓子根本出不来声,已经让人扫兴,这时孙岳嗓子又哑,遗憾有增无减。听得有观众说:“嗓子又没在家。”我隐约感知这不是他头次失常了。不料,紧接着“我祖高皇兴炎汉”一句,我记忆中是极平淡的一句,他却在“汉”字上使了个难度不小的低回婉转的腔,声音宽厚饱满,观众似得意外之喜,掌声顿时响起。这以后,他尽量避实就虚,一出戏平稳地保了下来,并且在最后“你姑老爷要走”那句还是要了个满堂彩。这个晚上的惊喜早已淹没了短暂的遗憾,早就听说过老辈艺人嗓子不在家时不让观众失望的传奇故事,今天却让我从孙岳身上领略了这种深厚的功力和调控能力。

转过年来,在鲜鱼口的大众剧场,孙岳竟然贴出了老戏《珠帘寨》!这个新闻在京城轰动不小。那时我对此戏的了解除了剧名这三个字以外几乎是一无所知,关于此戏的传奇倒是听说了不少,什么谭鑫培被慈禧逼着唱花脸硬是把这出花脸戏改成了老生戏呀,什么余叔岩言菊朋为学此戏费尽心机躲在剧场里偷艺呀,什么一声更比一声高的三个“哗啦啦”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走进剧场的时候我更关心的只是一件:孙岳今天嗓子在家不在家?因为半年前的经历着实让我心有余悸,何况这《珠帘寨》又据说是一出异常繁重的纯粹唱工戏。帽戏《挡马》过后,全身戎装的孙岳出场了,还是那副炯炯的眼神,在满口白髯衬托下更是英气逼人。“太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四句定场诗念下来,神完气足,一下子全场为之肃然。“太保传令把队收”一段,唱得从容畅达,几个俏丽之处都要下了好来,感得到他的着意,却不觉洒狗血,我轻轻对自己说:“没白来。”紧接着是口咬口的对唱,每个裉节儿都精彩迭出,我惊叹京戏里竟然还有这么好听的唱和这么精妙的发挥!不一会儿就到了熟知的“三大贤”一段,他嗓子出奇地好使,“三通鼓”迎来了盖过琴声的一片喝彩,我知道这戏到这儿就算站住了。也许是这句没有失手让他过于兴奋,“一来是老儿命该丧”之后的几句已经是口松得收不住了,观众也不计较。这出戏里,孙岳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大角风范,不仅没有人们担心的初次演出时的紧张,反倒是一身松弛,唱念做表都似轻车熟路。就连唱段间隙偷偷转过身去喝水,都是那么镇定大方。后半出的亦庄亦谐的玩笑戏,他毫不矜持,摇板唱得句句生趣,我没想到走谭余一路的这位唱工老生还有如此细腻的一面。到了“收威”一场,“箭射双雕”一句嘎调既不突兀又足以惊人,在他那圆润的音色里,真假声的配合竟是那么的浑然天成。这次《珠帘寨》的享受,使我对孙岳的崇拜到了顶点。在那前后,中央广播电台星期天上午九点钟一小时的“戏曲群星”有一期介绍孙岳的专题节目,选播了他不同时期的好几个唱段,其中有我听过多遍的《强项令》、《满江红》,也有我从没听过的《定军山》,其中“一不用战鼓咚咚打,二不用众将随后跟”两句平时在谭富英的录音里没听过,给我印象尤深,可惜再次听到这段的录音竟然是在二十年以后介绍孙岳的电视专题片里了。1982年真可以说是孙岳的黄金时期。这一年的十月,北京隆重举行了谭富英逝世五周年纪念演出,谭派戏多是骨子老戏,历来最有号召力,所以广告甫一贴出,京城戏迷的热情远远高于此前纪念马连良、梅兰芳的两次演出。头一天的演出是干脆不卖票的,想看也看不成,戏码很硬,李崇善《除三害》,孙岳《洪洋洞》,谭元寿《定军山》。这场演出效果如何,直到好些天以后,在《戏剧电影报》上读到作家冯牧的文章,才知道那天孙岳精彩的演出,竟然让老作家兴奋得认为超越前辈已非奢望。演出的第六天,是李崇善、孙岳、王则昭三人合作的《失空斩》。李崇善的“坐帐遣将”平淡无奇,倒是李舒和李嘉林在《失街亭》中的表演十分精彩;盼到所有观众可以倒背如流的《空城计》了,大家期待着孙岳,只憋着给名角的闪亮登场叫好的时候,只见上场门处孙岳的身影并没有如人们期待那样用一个亮相来回应观众的喝彩,让大家意外的是,他侧身低头,眉头紧锁,一边走一边轻轻摇着羽扇轻轻摇头,一下子就把大家“看戏”的心态带到对街亭命运的忧虑上了。我心里不禁大呼“高明!”整个的四十几分钟,他的眉间时时向人们传达着孔明的心绪。这一折里的精彩难以尽数,不管是散板“望空中求先帝大显威灵”,还是城头的三眼和二六,字音的收放已经像谭富英一样干净利落,着力随意。那时候演员下场得到掌声还是少见的,可《空城》一折结束的时候,人们却毫不吝惜地把长时间的掌声给了孙岳的背影。这一次《空城计》的演出真可称得上是经典,人们无法相信却又不得不承认,让谭鑫培、余叔岩唱成了神品的这出戏,竟然也可以让一位出生于三十年代的后人唱出神来。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一折的录像一直是中央电视台作为“中国京剧”的一个招牌节目;在相当广的范围内,孙岳的《空城计》剧照成为“中国京剧”或者“京剧老生”的标志性形象。这以后差不多一年没有看过他的演出。八三年夏天我到湖南、桂林实习,前后两个月没在北京。在湖南的时候也能看到晚几天到的《北京日报》,看见孙岳又在北京上演了《洪洋洞》等让我眼馋的老戏,不仅如此,竟然还演了全部《伍子胥》,急得我捶胸顿足。此后我再也没听说他演出《伍子胥》。机会来了,那年年底,孙岳在中和戏院贴出双出:前《哭灵牌》,后《洪洋洞》,真让我大喜过望!那天进了剧场坐定,不一会儿,闷帘一句“白盔白甲白旗号”,“甲”字的唱腔十分华美,不像听熟了的奚派在“盔”字行腔那么苍郁。紧接着大段反西皮唱的虽不像奚派的那么悲,却也如泣如诉,更接近王又宸的风格,耳目一新。到了《洪洋洞》杨延昭出场的时候,却好像换了一个人,没有了刘备那份大气,一举一动谨小慎微,身体好象小了一号。我暗自钦佩,这就是演出人物身份来了。戏的高潮如期出现在了“病房”那一场。当李舒扮演的八贤王问他“此病因何而起”的时候,剧场静寂无声,他轻轻的“唉”的一叹,在剧场的每个角落都揪紧了听者的心。“贤爷呀——”一句他没有卖弄,但由于哭音发于口,响于颅,听时顿觉惨然。“自那日朝罢归”的“归”字凸显了他那独有的甜亮之音,到“年迈爹尊”一句唱完,满场齐声喊好,下面的整个过门都淹没在了掌声里。

此时,孙岳的骨子老戏成了行里行外戏迷们津津乐道的话题。有一年也是春节前的戏曲联欢,轮到孙岳的时候,他说我唱一段请你们猜,每句学的是哪个流派。于是他唱了四句《法门寺》。头一句“郿邬县在马上心神不稳”,四平八稳,我一下没分辨出来,回过头来才知道是学的杨宝森;第二句“这几天为人犯我死里逃生”,“天”字和“逃”字的奚派行腔特色鲜明,加上“里”字的闭口音,活脱个奚啸伯;第三句“自幼儿在窗前习学孔孟”,“前”字的齐齿音和“孟”字的合口音上,饱满的谭派行腔十分传神,妙的是他并不是像别人常常用开口音来凸现谭富英,看得出,他对小谭的体会是相当深的;第四句“一心想占鳌头荣耀门庭”,“心”“想”两个尖字音,“鳌头”两字的大舌头,“门”字一耍,一听就是马连良!1984年秋天,是梅兰芳诞辰90周年的纪念演出,我专拣有孙岳的那场买了票。那晚大轴是孙岳和葆玖的《坐宫》。经过八零年的那场《探母》风波,到八四年的时候,《探母》只是羞羞答答地“解禁”,所以那时我所听过的除了一些戏校学员以外,只有李和曾的那份录音,这回赶上孙岳演出,很想听听谭派坐宫是怎么唱的。孙岳没有让我失望,“自思自叹”和“好不惨然”两句的唱腔既简练又华丽,完全不同于李和曾的怪调。从那以后,我找到了《坐宫》的蓝本。不料,到了“表家园”一段,突然嗓子又哑了,好几句都无法交待到家,我坐在台下暗暗叫苦。与公主的对口虽然勉强应付了下来,但已不是他状态好时那种圆润的味道了,字音发散;公主下场,该“叫小番”了,全场观众都捏着一把汗,只见他在锣鼓中兴奋地跑了半个圆场,浑身带神,“番”字以一个小小的滑音带起,拖腔是他独有的假嗓,竟然来了个满宫满调!观众大感意外,我提到嗓子眼的心顿时变成激烈的震动。这是一场精彩的《坐宫》,若干年后他在几次合作戏中唱这一折,虽然嗓音并未喑哑,却也始终没有重现那一晚的精彩。最后一次领略孙岳的风采(92年的时候,他的那场《大登殿》已经没有他应有的风采了),大约是在87年1月,在人民剧场看他和袁世海、叶少兰、李change春主演的全部《群、借、华》,那天是他的前鲁肃后孔明,里子是朱宝光。孙岳的鲁肃应该说是谭富英之后最好的一位,憨直无邪,大开大合,现在市面上热销的他和张学津合作的这出戏的实况可以证我所言不虚。那晚戏迷们饶有兴味地听了他的《借东风》,基本是马派的腔,用的是他惯用的把别派的腔“抻直了唱”的方法,听来倒也舒畅,到“望江北”的“江”字,走的是高音,跟李和曾的唱法一样,为的是避开马派特色过于鲜明的那个“北”字的腔,尽量显出谭派的周正。吾妻并不很懂京剧,但那晚同我看完全戏以后,感慨地说:京剧要是都演成袁世海、孙岳和叶少兰这样,那真是一门了不起的艺术!总觉得还有机会看到他的戏,就没再珍惜那么多次他的演出机会;总相信到2003年他70寿辰的时候,会有一个足够规模的纪念演出,却不料一等就等到了2004年……5月31日这天上午北京的八宝山公墓正在举行孙岳的遗体告别仪……刚刚71岁便随父而去。从一些文献资料中得知,孙均卿是上个世纪初沪上的谭派名票。爱子从小受其熏陶,十岁便在著名的卡尔登大戏院登台演出。1943年,上海票界纷纷传诵有个嗓音脆亮的少年唱谭派戏有模有样。十岁的孙岳唱成什么样子?凭想象,应该跟今天的王珮瑜差不多吧?均卿先生看出了儿子的潜质,把自己的老师产宝福请来为年幼的孙岳开蒙,这在颇讲辈分的梨园行里不是很寻常的事情。四十年代是京剧最有市场的时期,出一个嗓子好的小老生是足以改变一个家族命运的大事。孙岳十几岁时的资质让人们对他寄予任何厚望都不过分。时局的变化虽然没有使他如父辈所期待的那样从科班毕业,走上自己挑班唱戏的旧艺人必由之路,却使他成为共和国第一个国立戏曲学校的首届毕业生中的头牌老生。孙岳嗓音最好的时期就是五六十年代那十几年的时间。幸好广播电台还存有不少他那个时期的演出录音,如全部的《满江红》、《初出茅庐》、《强项令》以及《杨门女将》等。虽然都是新创剧目,却出出都有可圈点处,如《满江红》里的“众三军齐咆哮滚滚黄河掀怒涛”,“见屠苏想起了黄龙痛饮”;《初出茅庐》里的“汉室倾败干戈扰攘”“苍生为念慨然下山岗”等句,几乎都可以说是后无来者。这几出戏里我最喜欢的是《强项令》,这戏很有老戏《打金枝》的意思,整体结构完全是传统的京剧精神,唱段也是平实中见俏丽,孙岳唱的谭味十足,半个世纪以来再没见有第二人把此戏唱得如此传神了。他的《失空斩》、《打棍出箱》等戏都唱得相当出彩,听老人说,连于魁智、王珮瑜不及拾一。我只听过他大约在59年在中国唱片公司灌制的半张《法场换子》唱片“恨薛刚”一段,唱腔是余派的,嘴上的劲头却是谭富英式的,尤其“不如禽兽”“兽”字的拖腔和结尾“夫人哪”的甩腔,十分的干脆,大异李少春那种肉吞吞的风格。现在市面上所能寻找的孙岳的声音,大多是他60岁上下的演出,老态毕现。有人以此来评价孙岳,有人说他票友味儿,有人说他洒狗血,未免有失公允。孙岳天赋中有不少从乃父身上遗传下来的成分,又多了几分清亮和厚重。作为五六十年代中国京剧院秉承谭余正宗的青年才俊,孙岳是名至实归的。听那时孙岳的演唱,基本走的是谭派的路数(当然,是经贯大元等人传下来的冲淡的老谭派),质朴,饱满,流畅,干脆,音域跨度大,不避高险。年轻是最大的本钱,一副高低方圆漫无遮拦的好嗓子敢去尝试任何风格。文革以后孙岳已是年近50的人了,听他的演唱似乎有些避实就虚的感觉,如79年重演的《满江红》,已不像二十年前那么纵横恣肆,好像是故意躲着什么。此后十余年便是那隔三差五的“嗓子不在家”。风闻他中年时作了一次大的手术,不知是心是肺,大伤元气,方至此景,令人唏嘘。与此同时他风格上的一个重要变化是更加着意摹余。从“娘自不必太烈性”开始,他在不同的场合反复展现余叔岩的“十八张半”,在北京出版社录制的磁带几乎覆盖了十八中的绝大部分,演出中凡有十八张里的唱段无不循规蹈矩。当然,孙岳学余不自中年始,五十年代谭富英所授就基本是余的东西,均卿先生也是学余有得之人。但中年以后的孙岳由于身体的原因不再可能一如年轻时那么横冲直撞,也是无奈的现实。何况他的音色中本来就有继自父辈的偏左偏侉的票友味儿,当中气不足时更是明显。于是,刻意琢磨余叔岩的中锋嗓音和提溜劲儿,又是他明智的选择。

他留下的比较正式的唱段录音是80年代中期录制的两部个人专辑盒带。其中1984年中唱的一盘代表了他中年最好的水平,有《空城计》、《李陵碑》、《哭灵牌》、《沙桥饯别》、《捉放行路》,音色甘润圆通,行腔中和周正,俨然名家风范。继而在北京出版社的专辑虽然行销最广,水准却略逊于中国版的,《洪洋洞》、《搜救孤》、《卖马》都不是他本人的最好表现,只有《珠帘寨》几段较好。严格地说,孙岳的唱工还称不上上佳。以其文化素养,固然做不到余叔岩、言菊朋那样字斟句酌,仅就训练一端而言,也没有受到孟小冬(受之于余叔岩)、谭富英(受之于王瑞芝)那样耳提面命的严格督导,所以,比起真正的大家来,其粗疏之处时有所见。京剧之走向流俗和粗疏似乎是一种趋势,老谭和余言的精妙不是没有人精研,但精研总是传于票界,主流的舞台演出很难顾及这些,他们更多的顾及的是“与时俱进”。马连良奚啸伯工于讨俏,杨宝森谭富英则是尽量简化。到了他们之后,历史把舞台交给孙岳一辈的时候,他还能做什么呢?当他上演《哭祖庙》时,人们隐约听到一些汪派的腔,但吐字归音还基本是大路的;当他上演《哭灵牌》时,并没有如人们所期待的展现些许程君谋传下来的谭腔,而基本是中和了王又宸和奚啸伯的冲淡一路;唱《空城计》、《李陵碑》、《卖马》的时候,追摹的是谭派的路数,但也难免糅进了些杨宝森乃至李少春的通俗唱法……这是时代使然。孙岳的剧场演出效果极佳。他的嗓音天然就是“响堂”的,有了这样的本钱,他就可以从容的在行腔、找味上下功夫,而不必声嘶力竭只为“出声”而较劲。听听他《捉放行路》的抑扬起伏千回百转,也许在录音室里谁都能唱,但在当时还没有随身小麦克的剧场里能够唱得那么从容周到,不能不说是美的享受。孙岳剧场演出感染力的另一个来源是他充满感情的表演。这也许就是为人诟病的“洒狗血”的来历。这种误会多半来自于看录像。在剧场看过孙岳演出的很少有人说他是洒狗血,现在的录像往往会把局部表情放大。谭富英马连良如果被电视特写拍下来也难免“洒狗血”之讥。电影《群英会》中各位大师在镜头前都多有收敛,但《铡美案》电影中马连良还是在“怒气不息出门走”的拖腔中洒了一把狗血。孙岳情感上的投入正是他高于同侪之处。他作为一名唱工老生,在表演上却是琢磨得很细的。前边提过《空城计》眉宇间写满了孔明的忧虑。再有就是《草船借箭》里鲁肃的表演,刚一上船,他有个抬头眯眼观望的细小动作,据说是从在家捅蜂窝煤炉子呛烟的时候悟出来的;孔明唱原板的时候孙岳的鲁肃始终在哆嗦,这观雾和哆嗦却丝毫不“抢戏”;“打盖”的时候甘宁进帐讲情的始终他都有细微的动作配合,却也和整台的表演浑然一体。其感人至深,就表现在这些细节上。他的台风,可以当得一个“帅”字。这帅不是马派那种飘逸的帅,是一种扎扎实实的帅。尤其是顿挫间那眉头一聚,双眼上视凝神的表情,李change春说孙岳打篮球时球一出手有个甩头的很帅的动作,我想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京剧历史翻过了孙岳这一页,也差不多合上了一卷书。他即便不是最后一位,也是最后一批之一,终生追求京剧精神的人。

孙岳,一个很难用什么特征性词语概括的演员,一个老老实实唱戏,不事新奇,不慕虚荣的普通演员,就是那么规规矩矩的一种平实中蕴含着的魅力,迷倒了我二十多年。前几年听说他的嗓音已经完全不能演唱时,我就知道我该写点文字清点一下与他的艺术的这份情缘了,谁知命运竟是这样无情到决绝的地步,不留任何余地的嘎然中止了我的这份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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