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踢蚯蚓》

他提着篮球袋走近无人的球场，运动短裤口袋塞得鼓鼓囊囊的。他把篮球从袋子掏出来，又从短裤口袋里取出手机放进篮球袋中，置于球场边座椅之上。座椅之下蠕动着一条蚯蚓，赤褐色细长细长的。一点点朝前爬着，路线必会穿过球场。他皱一下眉。

转过身走到篮筐下做着热身运动。今天的天气特别清爽，不冷不热。空气里满是雨后青草的味道。他扭着肥硕的身姿，努力让关节和骨骼得到更充分的放松。还未开始投篮，就已经一身汗水。

这时，视线一下子聚汇到地面上。原来一只蚯蚓爬到篮球下面。他再次皱起眉头，低下头拾起篮球，顺势一脚蹭着地面把蚯蚓踢远。那小玩意因为受到外力作用，即便滑出很远后，仍旧受惊似地圈起身子，就像一个赤褐色的蚊香盘。他也只在那蜷缩的弱小身体上停留目光不到一秒，便回转身开始投篮。

他跑跳起来接球，继而再瞄筐投篮，再追球捡起，而后跑到篮下再次上篮。不多时，他又再次皱起眉头。原来不知是因为他打球的震动缘故还是时间到了。无数蚯蚓从球场外草丛中四面八方地向他聚拢而来，犹如穿越球场就是它们今天必须要打的集团冲锋。

他叹口气，放下篮球，开始集中清剿这些跟他抢球场的蚯蚓们。一脚一个，有时候得两脚一个。因为他想蹭着地面给它们踢跑，而不是一脚取走它们的性命。

大约三十几脚后，他视察一遍阵地，还是比较满意的。来犯敌军都被赶出球场界外。

他再次拾起篮球，重新开始运动。“嘣，噹，咚，噹。”能听到的只有球撞击篮筐、篮板以及地面的声音。

正在他打得起劲时，有一个高中生模样的黑瘦男孩子，走近球场。他没带球，但是却穿着非常得体的运动衣裤。他扔下随身包以及手机、钥匙。同样置于球场边座椅之上。

他不认识他，但他没有拒绝他的加入。他正好可以慢下来，缓缓刚才冲抢篮球多用的力气。两个人扔着一个球，不急不慌。

他看着少年不知疲倦地投篮、抢板、跑跳。陷入一种联想。十年前或不，只是数年前，他也如此少年般打球。投篮、抢板、跑跳，甚至都不多喘一口粗气。

不多时，他发现敌情。又一波波蚯蚓朝他俩投篮的领地开始蚕食。他在孩子投篮时，主动上前继续一脚一脚清理掉潜在威胁。却不曾想，他突然走到他面前制止着。

“蚯蚓也是生命，你这么弄，他们容易受伤。”

“可，他们走进来，不是更容易受伤吗？”

“它们走进来，我俩小心点投篮，就行了吗？”

“不行啊，这球的落点，我们能控制的了吗？”

“啧，大哥，你自己感觉感觉，你那一脚踢过去，蚯蚓非死即伤啊。”

他听着少年的话，觉得确实是这样。深以为意。他环顾一下朝着球场进攻的蚯蚓军团，却又生出烦愁。

“那还打吗？”

“打啊，我没带球。”

“那打吧。”他没再讲话。

“嘣嘣，咚噹。咚，嘭，咚噹。”

一只蚯蚓在篮球直冲向它的瞬间，没有来得及躲闪，瞬间被压成肉泥。那摊肉泥也是赤褐色的，一趟水印在篮球上。

他把篮球拿到手里看了看那湿润的一小片，带到球场旁土地上蹭来蹭去。不销一分钟，篮球那一面看起来满是砂砾。他轻吹几下后把球装进篮球袋，跟少年打声招呼道：“有点累，先走了啊。”便没再回头，背着球，揣着鼓鼓囊囊的裤衩口袋，向家的方向走去。

心里想：“下次，不行带个扫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