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喝点酒（美文）

我想喝酒

黄玉岚

我想喝酒。找我的医生喝酒，想问问他：她们说的是真的吗？白天很忙，那就晚上找他喝顿酒探探底？为这事，我一连几夜没有睡着了。

这是我第二次治疗的第10天。第一次治疗是在三个月前，共80天。

就在前几天，耳朵扫到病友们的闲言碎语，主要集中在两点：医生对我的治疗失去了信心；腰椎骨L5到骶1中间的“小气垫”直接没有了。

这些在2018年12月初就知道了。但时隔7、8个月，重新提起，我依旧恐惧不安。

2019年的1月1日，小师妹带我来这里时，医生是不想收我的。那时候的我即将被亲友绑去手术台，眼前一片漆黑。

省中医院、省人民医院、上海长征医院，除了“手术”两字，就不再和我聊别的。上海长征医院的专家说根据情况，选择微创或加进口椎间盘再固定起来。省人民医院的专家则给我讲起了“小石头掉水里”的比方，说是时间长了再捞石头，是给他添麻烦，也是给我添麻烦。

那时候对严重程度没有什么概念，此刻听到却心惊肉跳。

既然椎间盘全部滑脱，我这腰L5到骶1是靠什么连接、支撑的呢？难道说是两块骨头要长在一起的吗？滑脱的部分到底在哪？

比较刚来医生这里的模样，虽说已是一天一地，但腿还是有点感觉，腰也很笨，离痊愈还有一点距离。虽然这样的疗效很满意，我已经基本能够自理生活，可谁又不渴望痊愈？谁不盼望像原来那样自由跑跳？或者这就是保守治疗的特点：虽然安全，但恢复起来过程漫长。

自从有了严重的腰椎间盘问题之后，谁见我都能提出一两条建议，无非是手术与不手术的问题。

我当初选择保守治疗，就是觉得身体是我自己的，不想成为签字风险中的那个“万一”。那时候，医生会双手一摊：术前已经告知了风险。对医生来讲，说不定还不止是万分之一，甚至十万分之一。对他一生，这个概率小到不足一提，对我却是百分百的，一生的损伤和代价。

好友对我说，难道你不相信专家的诊断？我不是不相信。只是我不想自己成为一个问题很快被解决掉或者没解决。对我来说这两点都不容乐观。

我的医生是靠医术的口碑相传，病人才像拖着尾巴的老鼠一样，一个一个地到了这里。医生性格古怪，居然挑病人，似乎跟钱有仇。说话不中听的，有很多已经被客气地请去了别地；治疗差不多得，立马赶人回家休息；的确不需要治的，也绝不糊弄人。

就是这样来诊所看病的人也源源不断。他技高人怪，不让我们多言。且凡事亲力亲为，每天工作17个小时，病人们的各种情况了然于心，却也不让我们乱猜。所以，我想要在哪天晚上、他工作结束后，找他小酌，一起聊聊。

其实也不必问。之前有过这样的例子。一个病友问他，听人说会造成瘫痪的后果，他眼不抬，手不停，不紧不慢冒一句：这人是医生吗？病人回答说不是，但依旧连续问了几句。我的医生也一连问了几句这同样的话。连旁边的我已经听出来了：不是医生，你还管他说什么？

虽然这么说，可是不问一问，我心里还是不踏实，接连几夜都在盘心。

终于，有一天在推拿的时候，不经意地问一句：你对我的治疗失去信心了吗？他几乎是立刻勃然大怒：你听谁说的？

看他的样子，我当然不敢告诉他。否则那人不知道有多惨。就这样，他依旧嘟嘟囔囔好多遍：最毒妇人心。他认为，嚼舌头的肯定是女人。见问不出来，他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又像突然被抽去了精气神，眼睛也变得暗淡起来。短暂的停顿，病房里，鸦雀无声。我也开始后悔不该问的。

他再也没有像平时那样的精神抖擞，手脚不停，一直把我晾在了牵引床上。身边人也不再催促。

他沉重地说：怎么可能没有信心呢？没有信心，怎么做事呢？又站起来指着我说：实话告诉你，如果当时你选择了手术，没有现在这个样子，说不定现在还趴在床上呢？现在的你，虽然还有一点感觉，可各项功能都很正常。保守治疗效果明显。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趁他上楼端药，我嘱咐身边的病友们从此不要再提这件事。想起他生气的样子，我后悔不该说。可答案几乎明了，反倒安心。

有时候，其实并不需要结果。有了毫不懈怠的过程，一定会有想要的结果。或者，根本没有结果，我将带着这样的疼痛过完余生。不管能不能躲过这场手术，可以肯定是我会勇敢地面对，坚定信心，不再害怕。这也许是倒下几个月来最大的收获和启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处努力，坏处着眼，根据情况变化采取适当的方法，这是人生正确的打开方式。

当然需要有足够的力量去应对，那就是情感以及世间所有的美好。亲情、友情一直是我最得力的支撑，而读书、莲以及自然界的一草一木都让我对生活充满欢喜和感恩。我相信我可以把自己带回来！

所以，请给我力量！用你的所有美好给我力量，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