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的一段“逝者莫欺”

有句老话，叫“人死如灯灭”。

一个人死了，就像一盏灯熄灭了。给他涂脂抹粉也好，让他背黑锅扛罪也好，不用担心他爬起来抗议。

甚至有人写了书没人看，假称是死了的名人写的，也许就能流行起来。据说《阴符经》就是这么一本书，明明是唐朝李荃写的书，却假托是黄帝写的。虽然内容很好，但黄帝未必买账，肯定要来个否定三连。

把逝者生前没干过的事情赖他身上，把他干过的事抹掉，远比以活人为目标容易。我老家形容这种无风险生意，叫“喂死人吃屎”。

但是，喂死人吃屎真的没风险吗？清代文学家袁枚的《子不语》这本书里，有个喂死人吃屎的故事，写得很是有趣，内容大致如下：

有个叫孙君寿的人，性格粗鲁，爱开低级玩笑，尤其喜欢欺负庙里的泥胎，野外的孤坟，朝坟头撒尿是把好手，反正泥胎神像和坟中死人都不会跳起来反击，对活人这么干，十有八九要挨打。

很多恶人都是被这样惯出来的。

有一次，孙君寿和朋友去山里游玩，突然觉得肚子胀，想拉屎。那时的风景区不像现在有公厕，大家都是跑到深草丛中、大树背后解决，不被人看见就好了。

孙君寿跑到深草丛中大解，居然看到草中有一具骷髅。他喜欢对死人耍威风的臭毛病又患了，居然直接对着骷髅的嘴巴拉起屎来，还一边拉一边问：好吃不？好吃不？

就听屁股下传来一声闷闷地回答：好吃！

这可真是见了鬼了！孙君寿第一次遇到死人答话，吓得魂不附体，顾不是屎只拉出一半，提起裤子连滚带爬地跑回山路上。那个骷髅头像皮球一样滚动着追他。好在路上有座桥，孙君寿跳到桥上，骷髅头滚不上来，才没再追。又跑了一段路，孙君寿回头，看到骷髅头又滚回了原处。

一行人当然没心情继续游玩。孙君寿面如死灰回到家里，就开始大病。他躺在床上拉大便，拉出一团就抓起来塞进嘴里，一边塞一边喊：好吃！好吃！

折腾了三天，这个喜欢欺负死人的人，也变成死人了。

我很喜欢这样的爽文，虽然知道，这仅仅是给现实中不能实现的事情脑补个完美结局，过个干瘾而已。

我相信，时间是个有弹性的东西。短期内被扭曲、涂改的真实，时间足够长了，风吹沙尽，日蒸水竭，真相就会慢慢浮出。所谓“正义也许迟到，但从不缺席”，就是这样安慰人心的。现在学界无人还认为《阴符经》是黄帝写的，也无人仍以为袁崇焕出卖了大明天子，就是显例。喂死人吃屎，搞不好就变成自己吃。

逝者亦不可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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