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长行原创散文丨姨母的“回忆录”

姨母的“回忆录”

文/周长行

姨母写了篇《我的父亲母亲》的回忆录，4千多字，拿给我看，居然看得我泪目。她写的那些关于我姥爷姥娘的故事，我母亲在世时亦曾讲过，但没有姨母写得完整详细。毕竟讲和写还有所不同。我能感觉出来，姨母是含着眼泪写出这篇“回忆录”的。

姥爷姥娘既是革命者，又是苦命人，更是很有故事的人。姨母的“回忆录”是迄今关于姥爷姥娘的最“权威”的文字材料了。姨母是姥爷姥娘最小的女儿。她是用“回忆录”形式为姥爷姥娘树了碑立了传，抢回了一份珍贵的历史资料。这是对于中国革命历史的贡献，也是我们家族的一件大事，盛事。姥爷姥娘若九泉有知，肯定能为我小姨点个赞的。

然而，结合姨母的“回忆录”，我还想趁机说说“回忆录”的写作问题。

一是，姨母基本上不讲究什么谋篇布局，她是按照时间顺序，从解放前写到解放后，写到五十年代，六十年代，直至写到我姥娘逝世时的1977年。流水账的感觉，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写到哪儿是哪儿的感觉。但是，她或许没有想到，当然，我更没有料到的是，这样倒也“营造”出来了一种特别的效果：流水账流成了“一条河”的感觉，确有河的形状、气势和韵味。人生如河。这种感觉，未必准确，不排除有血脉亲情的偏爱。反正，我读着这样的流水账，感到很舒服，很流畅，很感动。

二是，姨母的这篇回忆录写得比较散比较碎，地地道道的“散文”啊，却“散”得“碎”得让我心碎。特别是写到姥爷被土匪杀害时，写到姥娘受到种种磨难时，遭遇种种不幸时，我就受不了了，情绪就失控了，哽咽不止，却也收获到了许多对于姥爷姥娘的新的了解、新的认知，油然而生出新的崇拜。由此，我得出了一条体会，像姨母这样的作者，只能写出这样的回忆录，也只能真正打动像我这样的读者。姨母在上个世纪的1962年，读过两年中师，后来学校因国家困难而解散，她重新回到农村务农直到今天。她是烈士子女，却一直没得到过所谓的优待。她有一定的文化基础，但几十年不写东西了，她能写出这么一篇让我流泪的文字，简直是一个奇迹。因此，我认为有一些“回忆录”之类的文字，不能完全按照“文学艺术”的标准来要求，它是一种“解锁”文字，即解开心灵之锁，挖出“记忆之宝”的一种文字表达。至少，姨母的回忆录让我感到是这样。

三是，姨母的“回忆录”，是“改”不动的。姨母是让我姨弟王海军从百里之外的农村开车送她来济宁找我，让我看稿，并要我为她改稿的。为哄她高兴，我当即答应了她的要求。但是，我看过稿子之后，斟酌再三，觉得改几个错别字可以，比如“褯子”，她写成了“借子”。让我彻底改写，几无可能，也没必要。像这类近乎“原生态”似的文字，不管你是何样的文字高手，都无法超越原作者的知根知底、亲身经历和只有血脉亲情的积累才能产生出来的文字味道，即原滋原味的“原生态”。当然，“回忆录”也需要文字功夫，也可以请人代笔，但是，“回忆录”的灵魂是真实，我没有条件和能力“改”出我姨母写出的那种真实和韵味。我可以根据自己得到的材料另写一篇《我所知道的姥爷姥娘》，但，我却改不动姨母的文字。于是，我决计不做根本改动，只在个别字个别语句上做了一些无伤大雅地梳理而已。

今天，在我们的公众号上发表姨母的“回忆录”，也只是想给分散在祖国各地的亲属们和比较了解情况的朋友们送上一份不可多得的读物，藉此让我们共同缅怀二位老人，增添继续前行的力量。

（《我的父亲母亲》的按语。写于2020年10月13日。）

【作者简介】周长行（男），共和国同龄人。老兵；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资深记者；诗人。主要著作：自选集《伟大的我们》，长篇人物传记《不醉不说 乔羽的大河之恋》，长篇小说《浑人八斤》，诗集《句子的队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