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艺评｜人·史·文

无“私”的人，于国，是山河壮阔任其谋划；无“私”的人，于己，是孤寡冷清难避大祸。此处的“无私”，不只是私心、私欲的舍除，也是完完全全放弃了自我情感。无情之至，可成大事，亦可生大患。

商鞅，这个无“私“的人，用法家的伦理掀起中国历史上一场波澜壮阔的改革，将蛮夷之地的弱秦，倒转乾坤，垫下之后强秦一统天下的基石。而这个无“私”的人，最终遭五马分尸，他死在自己织起的“天罗地网”中，彻彻底底，却也轰轰烈烈。

图说：《商鞅》剧照 官方图

1996年的秋天，《商鞅》，这个酝酿7年写成的大戏，搁置8年付诸演出的好戏，在走遍中国各家知名剧院之后，来到上海。这些天，上海话剧艺术中心扛鼎之作《商鞅》25年后回归首演地云峰剧院。时已过，盛况却依旧。

历史宏篇，难写、难排、难演，更何况是只有短短两三小时的话剧舞台上。久演不衰，《商鞅》的魂是什么？该是所有成功文艺作品共通的内核——人的塑造。没有一个人是孤岛，独立遗世，还能历久弥新。商君无情，他背叛了幼时的旧交魏国公子昂；他唯新法马首是瞻，砍去帮助过自己的太傅一足；他抛下红颜知己韩女；他置改革高于恩情，弃母亲为奴鄙陋一生……正是《商鞅》里的一串串小故事，以及故事中的一个个当事人，构架起商君性格的丰满骨血。历史磅礴，需精巧提炼，如此，不敢说全部，但亦可管中窥豹之大约。这是《商鞅》高明之处其一。

探寻人的复杂性，是文化艺术的终极课题，一个好一个恶字怎能道明，一个爱字一个憎字也无法倾诉。话剧《商鞅》自始至终没有试图表达，彼是贤良，或此是奸佞，它只是呈现，它只是展示，它只是陈述，历史的一段，历史中某个人的一段。无论是单单拿历史来称耀，还是单单拿历史来叱责，都是愚蠢的。史为鉴，思未来，才是漫漫岁月的价值所在。这是《商鞅》高明之处其二。

此番，大型历史话剧《商鞅》作为“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舞台艺术精品创作工程”传统精品复排计划入选的剧目，汇聚上话老中青三代优秀演员，除了主演刘鹏，饰演公孙痤的杨绍林和饰演景坚的关栋天都以极具张力的表演为《商鞅》添彩，导演周小倩同时饰演剧中唯一的纯虚构人物姬娘，内心丰沛，情感饱满，她几次感问上苍：“那一天，是哪一天？”

最终，她自己作答：“那一天，到了。”这一天，她的儿子商鞅遭万箭穿心，这一天，亦是商鞅变法大成。结构设置与演员功力，是《商鞅》高明之处其三。

那日观剧现场，有观众看完后为女友买了机票，让她飞来上海看《商鞅》，他说，此戏，不能不看。《商鞅》算是“老字号”了，它的生命线还很长。商君说：“为何不能让百马一马当先，百马随之奔腾，却要千里马去讨伐这一匹千里马？”因为“谁也不想被证明是一匹劣马”。商鞅的人生，是战国的历史，更是属于我们的一段凝固的文化。（华心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