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老莫还乡 还乡须断肠（这句词毫无艺术技巧 缘何令人肝肠寸断）

年少不知词中意，待到读懂已壮年。少年时懵懂无知，天真无邪，从不知道什么叫“愁”。辛弃疾说：年少不知爱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得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儿时去读和成年后读，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受。正所谓醉过才知酒浓，爱过才知情重，有的情需要一辈子去感受，有的诗需要用一生去读。韦庄的《菩萨蛮》中有一句“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没有一定的人生经历，你又如何能够读懂。

菩萨蛮

唐 韦庄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这首词的字面意思非常明显：人人都说江南好，而来到这的游人只想在江南慢慢变老。春天的江水清澈碧绿更胜天空的碧蓝，还可以在有彩绘的船上听着雨声入眠。江南酒家卖酒的女子美丽无比，盛酒撩袖时露出的双臂洁白如雪。年华未衰之时不要回乡，回到家乡后必定要愁肠寸断。

韦庄的《菩萨蛮》共五首，这是第二首。这首词中前面的内容都好理解，只有最后两句颇费思量。“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诗人的言外之意是必定要还乡的，只不过不是现在，而是待到年老时。但是前面说了“游人只合江南老”，那么为什么又要还乡呢，为什么现在不能还乡呢，下面我们试着分析一下。

韦庄生在唐帝国由衰弱到灭亡、五代十国分裂混乱的时代，一生饱经乱离漂泊之苦。黄巢攻破长安，他逃往南方，到处流浪。直到59岁，才结束了这漂泊流离的生活。这组词创作于韦庄晚年寓居蜀地时期，是他为回忆江南旧游而作。

上片由“人人尽说”四字领起，是别人的劝说之语，直言江南如此美好，来到江南的游人真的应该在这里慢慢变老，度过余生。而现实中江南的确美好：“春水碧于天”是写江南风景之美，江南水的碧绿，比天色的碧蓝更美。“画船听雨眠”是写江南生活之美，在碧于天的江水上，卧在画船之中听那潇潇雨声，这种生活和中原的战乱比较起来，是何等的闲适自在。是不是很美？是不是就“只合江南老”？但这都是别人说的，“我”却不见得这样认为！为什么呢，我们看下片。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这里使用了“文君当垆”的典故，写家乡还有美丽的妻子在等着“我”，那光彩照人的形象，那洁白如雪的双臂，还时时出现在“我”的梦中。所以，我不能不回乡。当然，也有人说，这里继续描写江南之美，写江南不但有美的风景，美的生活，还有美丽的女子，所以，“游人只合江南老”，但即使如此，还是要还乡的。王粲《登楼赋》中说：“虽信美而非吾士兮，曾何足以少留”，江山信美，却不是我的故土，我也不愿久留。李白也说“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所以，韦庄这两句词，似直而纡，把怀念故乡欲归不得的感情都委婉地蕴藏在这表面看来非常真率的话中了。

还乡是一定要还的，叶落终究是要归根的，但为什么要等到年老之后呢？要知道，诗人此时是“逃往南方”，流落江南，古人云富贵而不还乡，就像衣锦而夜行，而一事无成的人，回到家乡，心情却只有更加抑郁哀凉。“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诗人何尝不想还乡，但是，功不成，名不就，还乡如何面对家人？再者，家乡此时战乱不断，民不聊生，诗人一介文人又如何能够立足？而且，江南如此美好，诗人却在想着还乡，那么还乡之后的凄凉与江南美好生活的对比，是不是也更会令人断肠呢？

“未老莫还乡”，实则正由于想到了还乡，诗人没有用“不”字，用的是有叮嘱口吻的“莫”字，细细地品味，这里折射出多么深婉而沉痛的无奈。现在“未老”，尚可在外漂泊，那么老了呢？韦庄词似达而郁，表面上写得很旷达，说是我没有老所以不要还乡，而其中却是对故乡欲归不得的盘旋郁结的感情。细细品味这两句，真是令人肝肠寸断。当然，没有一定的人生阅历，是很难体会到这些的。这两句没有任何艺术技巧可言，纯粹靠人生阅历和情感动人，成为千古名句。清末大词人王鹏运提出，写词要符合“重、大、拙”三字诀，这两句就是“拙”的审美境界。

文中图片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如不慎触犯了您的权益，请联系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