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的牧群呼唤文化：诗意的古老传统背后是瑞典女人的艰辛

“我们生来要劳动和担负责任。它伴随着我们一生，渗入我们的血液中。”在瑞典达拉纳斯博物馆的声音档案中有一个声音这样说。

声音的主人是1887年出生于瑞典的卡琳·萨罗斯 （Karin Saros）。在卡琳13岁时，她第一次被派往瑞典的夏季牧场（fbod）干活，她不仅要负责放牧牛群，还要为即将到来的冬天制作耐储存的奶制品。每个夏天，卡琳村子里的女人们都会在没有男人陪伴的情况下独自在牧场度过。在夏季牧场时，卡琳常常写信给她的妹妹，描述她生活里的每一个细节。当她通过麦克风阅读这些童年信件时，她已经86岁了。她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充满感伤的回忆和对青春的缅怀。

瑞典女人和她的奶牛，1920 年

她不仅谈到了劳动和责任，还谈到了这种夏季牧场劳作给女性带来的独立和自由感。夏季牧场上的工作虽然辛劳，但她可以自行决定如何安排一天的工作；随着进入夏季牧场的次数越来越多，卡琳还学会了如何用声音来呼唤牧群。这就是北欧夏季牧场文化中的牧群呼唤（kulning），卡琳在谈及它时满怀崇敬。

牧群呼唤（kulning），是斯堪的纳维亚一种本土音乐形式，通常用来呼唤牧群（奶牛、山羊等）从白天放牧的高山牧场下来，这种呼唤的声音据说也能用于吓跑捕食者（狼、熊等）。

可惜的是，卡琳·萨罗斯的吟唱再也没有人可以听到，现在，人们也只能通过博物馆的声音档案，来聆听这份尘封在历史里的呼唤。

卡琳的声音和她代表的瑞典女人在夏季牧场的放牧故事总是让人充满谦卑的敬意。她们承担了繁重的放牧工作来养家糊口；她们从牛奶和羊奶中提炼奶酪和其他产品的传统方法今天仍在使用；她们编唱的牧群呼唤之音也成了北欧文化的一张名片。

今天，瑞典仍然有一定数量的夏季牧场，在这里，人们仍然可以看到女性劳动的身影和呼唤牧群的旋律，说明她们不仅是瑞典历史的一部分，也是瑞典当今文化的一部分。这种文化遗产对现代瑞典人的生活产生了重大影响。

在全球化的信息社会中，每一种文化表达似乎只需要点击或滑动屏幕即可获得，因此，人们经常发现自己在寻找自己的定位。当本地比全球更显得真切实在时，人们会朝着更简单的生活方式迈进，在那里农村没有被城市吞噬，在那里人的生活与自然交融在一起，而不是改变自然来满足人的需求。

瑞典的夏季牧场文化深刻地体现了这一点，这就是为什么瑞典和其他北欧国家将夏季牧场文化视为重要遗产和历史的原因。对人们来说，从事牧场劳动、做手工和呼唤牧群是与瑞典文化遗产建立实际联系的一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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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欧的夏季牧场文化

瑞典的夏季牧场范围包括穿过瑞典中部延伸至挪威的山地牧场和森林荒野带。在夏季，牧民将她们的牛群驱赶到这里放牧。一个家庭农场由农舍、小型乳制品厂、消防间，以及牛羊住的草棚组成。几个家庭有时候定居在一起。妇女们在这些定居点周围数英里没有围栏的牧场和森林中自由放牧。

其实，除了瑞典之外，几乎世界各地都有放牧文化，但有一点将北欧的夏季牧场文化和其他地方区分开来。在这里，牧羊人通常都是女人。在放牧季节，女人们不仅要保护牛群免受掠食者的伤害，给奶牛和山羊挤奶，拾掇房屋内外，还要制作奶酪和其他奶制品，以备漫长而寒冷的冬季食用。她们一点错都不能犯，因为如果有牲口死亡，会给家庭带来严重的食物短缺。

瑞典女人在夏季牧场制作奶酪

在卡琳小时候，她们村子里人口稀少，女人们经常要一个人去牧场干活，下雨天也不能休息、睡觉或躲在家里。即便如此辛劳，在档案记录中，人们却发现大多数瑞典女人都说每年到达夏季牧场时，她们都一种独立和自由的感觉，这种感觉压倒了被独自留在黑暗中的恐惧、疲劳和穿着破旧的衣服在湿地中艰难跋涉的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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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欧的牧群呼唤

瑞典女人在夏季牧场的生活使她们发展了特有的牧场习俗和传统，几个世纪以来，这些习俗和传统从母亲一代又一代地传给女儿。通过这种方式，她们创造了自己对女性的定义，发展了自己的音乐语言。

在最初，牧群呼唤（kulning）其实是因劳动需求而非音乐表达发展起来的一种语言形式。妇女用高亮的声音呼唤她们的牛——将它们放到森林中，驱赶它们转移放牧地或引起它们的注意；或者用来向其他牧羊人发送问候和信息，包括发出掠食者、森林火灾或其他危险的警告。召唤不同的动物有不同的方式，每个夏季牧场女人都有自己标志性的旋律，当大家听到她的声音，就能知道是谁在森林里。

1900 年代初，女人们赶着牛群前往夏季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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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历史的北欧放牧音乐和文化

斯堪的纳维亚地区的牧群呼唤文化可追溯到几百年前。在1680年代后期，乌普萨拉大学（瑞典的一所国际著名的顶尖大学）的教授约翰内斯·哥伦布记载到，“瑞典山区的牧羊女会发出一种非常奇怪的叫声。”

在1700年代后期，学者们开始了一场“重新发现”欧洲乡村音乐的运动。这在100年后的民族浪漫主义时期达到了顶峰。在这之前，牧群呼唤多年来一直是牧羊人日常工作的一部分，甚至很少有人称之为音乐，现在它地位却得到了提升，并被赋予了新的文化价值。一时间，夏季牧场文化元素出现在了瑞典的各种明信片、绘画、诗歌和小提琴比赛中。

也许这也开始了牧群呼唤从放牧声音到放牧音乐的真正过渡。在这个时期，放牧音乐，特别是牧群呼唤，开始了一个文化“提炼”的过程，牧群呼唤也成为了一种原创的、真实的和典型的瑞典文化体验。

随着1900年代初期的农业改革，瑞典人们日益不再受食物短缺的困扰，将牛群转移到山区牧场的需求减少了。1900 年代中期带来了牛奶生产的工业化。20世纪后期，瑞典的许多夏季牧场被遗弃，牧羊女呼唤牧群的真实场景几乎消失了。

去夏季牧场已经不再是出于生产需要——如今，去夏季牧场的麻烦甚至会多于收获，但一些瑞典牧民还是在设法维持这种传统，对于他们来说，继承“遗产”或“文化”的意愿比劳动收获的意愿更强烈。19世纪中叶，瑞典有3 000多个夏季牧场；如今，瑞典仍然有200到250个夏季牧场，它们是对传统夏季牧场文化的现代诠释。

如今，瑞典仍然有200到250个夏季牧场，作为对传统夏季牧场文化的现代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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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牧群呼唤

如今，瑞典女人放牧的呼唤声已经远远超出了她们的森林和高山牧场，传播到了整个瑞典乃至世界。现在，牧群呼唤已经成为了一种仪式性的练习和表演。它被异国情调化、制度化、学院化，成了一种独特、难学、难掌握的技巧，成了高等音乐院校，如斯德哥尔摩皇家音乐学院里的一门专业。

这种呼唤的声音也让世界的人们为之陶醉。迪斯尼在它的影视作品中就用到了北欧的牧群呼唤。在2013年的热门电影《冰雪奇缘》中，当艾尔莎发现了她的内在力量和冰魔法的真正威力时，她吟唱的就是牧群呼唤。

现在，牧群呼唤这个古老的传统已经超出了放牧的实际用途，而成了这个时代许多瑞典人庆祝的一种声音表达。它既是城市的，也是农村的；不管是老的还是小的牧民，还是从皇家学院毕业的专业歌手，他们都以自己的方式和形式表演这种文化。

不仅是瑞典的夏季牧场，每个国家的文化遗产都为人们提供了一个深厚的生活基础，从中，我们可以更好地了解和理解我们今天生活的世界。它带给人们一种统一性和自豪感，让人们知道在每个国家的文化中，什么是最好的保留，什么又是我们应当传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