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错一句话 挨了三处罚（做个好老师 到底有多难）

天津的肖老师绝不会想到，课堂上随嘴一段话，就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当地教育局也是雷厉风行，很快就对肖老师开出了三份处罚：严重警告、降低岗位等级、撤销教师资格。而且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学校主要负责人也被问责，受到了警告处分。这可以看出国家对师德师风整治的决心，已经被基层教育部门充分领悟，有关问题一旦被证实，立马就会受到严厉惩罚。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的确也是一件好事，至少给所有老师提了个醒：话到嘴边，得先琢磨一下，站在教育角度，面对成长中的少年，这话到底说得说不得？

从这段话可以看出来，肖老师之前带的班级，都是些“特别”的班级，现在带的这个班级，相对来说可能就是个“普通”的班级。肖老师当然没有理由轻视这种“普通”。并且，把“当官的”和“家里条件特别好的”，当成是“高素质”，的确也不合逻辑。但是，如果站在肖老师角度想一想，也实在是挺冤枉的。所谓“由奢入俭难”，一个习惯了“特殊”的老师，不知何故突然要面对“普通”了，心理上可能一下子也没法适应，难免会发泄一下情绪。只是想不到这“普通”的学生却有不普通的一面，居然录下音频传到网上。肖老师曾多次被评为“数学学科优秀教师和大面积提高教学质量优秀班主任”，所带班级多次被评为“区级三好班集体”，还曾被评为“中小学行为习惯示范班”，可见有丰富的带“特殊班”的经验，没想到会栽在一直被自己瞧不起的“普通”上。

我就想起曾经一位老师前辈说过的故事。她说，她在一所普通高中里带了一辈子的重点班，成绩斐然，甚至可以说，那所普通高中的升学声誉，有一大半是她挣的。临退休前一年，学校里给了她一个普通班，让她带完高一就退休。她发现全校老师眼里都闪烁着诡异的光，一辈子争强好胜的她，于是使出浑身解数，拼了一年命，结果事与愿违，高一学期末，她所带的班级成绩是全校倒数第一，她也只能黯然退场。

客观想一想就知道，从学生总量来说，到底是“特殊”学生数量多，还是“普通”学生数量多，是不言自明的。把学生分为“特殊”和“普通”，是否合理，也很难下结论。但是，被套在“特殊”或“普通”里的老师，心理不知不觉走向偏狭，却是太常见了。

“特殊”的学生，用他们的优秀成绩垫起老师的自信。各种以成绩为基础的荣誉光环，抬高了老师的眼光，让老师不由自主地将自己架上高位，以为自己是真的教学能力出众到可以无所不能。殊不知“特殊”学生中的大部分，其良好的学习习惯、学习方法、学习心态，并非老师一时之力、一己之力养成的。

我也有过这样的体验：带一个初一的班，有些少年的学习心态还停留在幼儿园，完全是被动学习、被迫学习，才能做点学习的事。但对于语文这门课来说，初中三年里，如果不能培养他们主观学习的心态，无论怎样的教学都终将是失败的，到了高中必然会垮得惨不忍睹，最终对语文这门课彻底放弃。有些孩子真的是需要一年、两年，坚持不懈地进行耐心引导，才能渐入佳境，任何急功近利的做法，都不能帮助孩子进入正确的学习心态，只会让孩子提前放弃。但急功近利已经成为时代特色，家长和老师都被挟裹其中，苦苦挣扎，互相伤害。

“普通”学生给老师带来的心理偏狭更严重，有些学生的确在用稀里糊涂的独立意识、无所畏惧的反叛行为，给老师和父母制造麻烦。他们聪明过人，反应奇快，但就是没有办法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学来学去，成绩不见起色，闯祸屡有创新，让那些被成绩绑架的老师们苦恼不已，要么怒上心头，使出压制绝招，为了成绩不惜把学生压成奴性人格，但最终大部分奴性是奴性了，成绩却并没有翻身；要么怨天尤人，对付着完成教学任务完事，实质上已经对学生的成长不管不问，最终好聚好散，勉强算是缘分一场。

这样说并不是想为肖老师开脱。肖老师在课堂上对学生说的话，充满势利，肯定不是教书育人的正道。只是肖老师的话里那种抱怨、失落、愤怒和被功利绑架后的迷失，并不是肖老师一人独有。一个肖老师被处罚了，会让无数个肖老师小心翼翼地把话藏在心里，藏在心里的话，会消失吗？大多不会，不说出来，也会通过各种细节流露出来，学生依然会感受得到。再说了，做一个老师，本来就是靠说话活着，若把话藏着心里，藏多了，藏久了，就会发生霉变，说不定会反过来腐败灵魂，那该多么糟糕。

若做个只会讲知识的好老师，真是太容易了，无非当个知识的搬运工，认真一点就可以；（宕开一笔：看现在很多广告包装出来的“线上名师”们连知识都讲不好，那应该不是不认真，而是被资本绑架后，彻底沉沦为套路化、模式化的奴隶了。）若想做个引领孩子成长的好老师，实在是太难了，上能领会国家大策，下能读懂学生心灵；外能深解社会万象，内能掌控课堂规律；左能抚慰家长焦虑，右能应对领导政绩；道德功利两手硬，素质成绩一肩挑。

然而，生而为师，看着那么多双信任的眼睛，再难，也要努力去做，不是吗？

2021.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