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7牡丹亭·惊梦（节选）（精读） 汤显祖 明—古文选二2012版00533

牡丹亭·惊梦（节选）

汤显祖

1.作者简介

汤显祖（1550-1616）

字义仍，号海若、若士、清远道人，临川（今江西抚州）人。

万历十一年（1583）进士，任太常寺博土、礼部主事，因弹劾申时行，降为广东徐闻典史，后调任浙江遂昌知县，又因不附权贵而免官返乡，未再出仕。

曾从泰州学派罗汝芳读书，又受李贽思想的影响。著有传奇《牡丹亭》、《邯郸记》、《南柯记》、《紫钗记》，合称“玉茗堂四梦”。汤显祖曾说：“一生四梦，得意处惟在《牡丹》。”

《牡丹亭》是汤显祖的代表作，也是我国戏曲史上浪漫主义的杰作。

2.作品

牡丹亭·惊梦（节选）［1］

【绕池游】（旦上）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3］。人立小庭深院。（贴）炷尽沉烟［4］，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乌夜啼】（旦）晓来望断梅关［5］，宿妆残［6］。（贴）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阑［7］。（旦）翦不断，理还乱［8］，闷无端。（贴）已分付催花莺燕借春看。（旦）春香，可曾叫人扫除花径？（贴）分付了。（旦）取镜台衣服来。（贴取镜台衣服上）“云髻罢梳还对镜，罗衣欲换更添香［9］。”镜台衣服在此。

【步步娇】（旦）袅晴丝吹来闲庭院［10］，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11］，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12］。（行介）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贴）今日穿插的好。

【醉扶归】（旦）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13］，艳晶晶花簪八宝填［14］，可知我常一生儿爱好是天然［15］。恰三春好处无人见［16］。不堤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贴）早茶时了，请行。（行介）你看：“画廊金粉半零星，池馆苍苔一片青。踏草怕泥新绣袜［17］，惜花疼煞小金铃［18］。”（旦）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皂罗袍】原来姹紫嫣红开遍［19］，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20］！恁般景致，我老爷和奶奶再不提起。（合）朝飞暮卷［21］，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22］！

（贴）是花都放了［23］，那牡丹还早。

【好姐姐】（旦）遍青山啼红了杜鹃［24］，荼蘼外烟丝醉软［25］。春香啊，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26］！（贴）成对儿莺燕啊。（合）闲凝眄，生生燕语明如翦，呖呖莺歌溜的圆。

（旦）去罢。（贴）这园子委是观之不足也［27］。（旦）提他怎的！（行介）

【隔尾】观之不足由他缱［28］，便赏遍了十二亭台是枉然。到不如兴尽回家闲过遣。（作到介）（贴）开我西阁门，展我东阁床［29］。瓶插映山紫，炉添沉水香。小姐，你歇息片时，俺瞧老夫人去也。（下）

3.注释

［1］《牡丹亭》：南安太守杜宝的女儿杜丽娘受到《诗经·关雎》的启发，在春香的鼓动下违背父命，私自到后花园赏春，因睹春色而发春心，在梦中与秀才柳梦梅相会，事后一病不起，因思恋过甚而亡。柳梦梅进京赶考，在梅花观中得到杜丽娘自画像，与葬于此处的杜丽娘幽灵欢会。后杜丽娘起死回生，两人终于结为夫妇，同居临安。经过一番曲折，最终柳梦梅高中状元，由皇帝传旨，杜宝认可这桩婚事，合家团圆。

［2］《惊梦》是《牡丹亭》的第十出。这里节选的是其中前半游园部分。

［3］乱煞句：到处是缭乱人心的春光。乱煞：缭乱。年光：春光。

［4］炷（zhù）：燃烧。沉烟：沉水香，一种熏用的香料。

［5］梅关：即大庾岭，宋代在这里设有梅关。在本剧故事发生地点南安府（今江西大庾）的南面。

［6］宿妆：隔夜的残妆。

［7］宜春髻子：相传立春那天，妇女剪彩作燕子状，戴在髻上，上贴“宜春”二字。见《荆楚岁时记》。

［8］翦不断两句：南唐后主李煜词《相见欢》中的两句，形容愁绪的纷乱。翦：同“剪"。

［9］云髻两句：是唐代诗人薛逢《宫词》中的诗句。

［10］晴丝：游丝，也即后文所说的烟丝，虫类所吐的丝缕，多在春日晴朗时飘游空中。

［11］没揣：不料。菱花：镜子。古时铜镜背面多铸菱花图案，因用作镜子的代称。

［12］迤（tuó）逗：引惹，挑逗。彩云：指式样美好的发髻。

［13］翠生生：极言色彩鲜艳。出落的：显出。茜：红色。

［14］艳晶晶：光灿灿。花簪八宝填：镶嵌着多种宝石的簪子。八宝：泛指各种珍宝。填：镶嵌。

［15］爱好：爱美。天然：天性使然。

［16］三春好处：比喻自己的青春美貌。

［17］泥：这里作动词用，沾污。

［18］惜花句：《开元天宝遣事》：“天宝初，宁王……于后园中纫红丝为绳，密缀金铃，掣于花梢之上。每有鸟鹊翔集，则令园吏置令索以掣之。盖惜花之故也。”疼煞：疼坏。

［19］姹紫嫣红：花色鲜艳的样子。

［20］良辰两句：语出谢灵运《拟魏太子邺中集诗序》：“天下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者难并。”意为面对着好时光和美景致又怎么样呢，心中没有欢悦之意。奈何天：无可奈何的意思。谁家：哪一家。一说作“甚么” 解。

［21］朝飞暮卷：王勃《滕王阁》诗：“画栋朝飞南浦云，朱帘暮卷西山雨。”这里借此形容楼阁的壮美。

［22］锦屏人：深闺中人。忒：太。韶光：春光。贱：低廉。

［23］是：凡是，所有的。

［24］啼红了杜鹃：开遍了红色的杜鹃花。从杜鹃（鸟）泣血联想而及。

［25］茶蘼（mí）：花名，花白色，有香气，晚春时开放。

［26］牡丹两句：意为牡丹花虽好，但它开于春天行将过去之时，怎么能占位于春花之先呢？这里有暗喻青春蹉跎之意。

［27］委是：真是，确是。观之不足：看不尽。

［28］缱（qiǎn）：缱绻，牢结不离散，这里是留存于原处的意思。

［29］开我两句：此引《木兰诗》，原为“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

［30］映山紫：映山红（杜鹃花）的一种。

4.提示

一、《壮丹亭》通过杜丽娘和柳梦梅生死离合的爱情故事，热情歌颂了反对封建礼教、追求自由幸福的爱情和强烈要求个性解放的精神。

《牡丹亭》共五十五出，《惊梦》是其中的一出重头戏。这出戏前半出写游园，后半出才是惊梦。

作者通过杜丽娘要求冲破封建礼教牢笼的强烈愿望和对自由爱情的热烈追求，表达了以“情”反“理”的进步思想。

从情节发展上看，它是杜丽娘由生到死的关键，而前半出“游园”，是杜丽娘冲破封建礼教牢笼的第一个实际行动。

这一行动促使她进一步地觉醒起来。可以想见，如果没有“游园”，杜丽娘就不会受到美好春光的强烈刺激，因而也就不会做那样离奇的春梦。

二、刻画杜丽娘的内心世界，准确把握人物的心理脉搏，展现层次的丰富性，是“惊梦”在艺术方面最值得称道的地方。

杜丽娘游园前的心理活动，处处表现出贵族少女矜持和娇羞的性格，作者着重刻画其春情难遣的寂寞和对环境的隐隐不满。

来到园中之后，则着重刻画满园春色在女主人公内心激起的巨大波澜：惊诧、感慨、悲叹、幽怨，构成了丰富的心理内涵。

这里有对自然和青春的热爱，有对春色的惊叹和对命运的感伤，也有对礼教的不满和无可奈何的苦闷，作品写出了人物青春觉醒的心灵历程，在这一点上作品获得了极大的成功。

三、这种成功的获得，还有赖于构思的严谨和描写的传神。

作者的笔，透过人物欲藏又露的神态动作、主客交融的景物观照、回肠九曲的心灵告白等表现手段，把读者观众引向了人物的内心世界。

情景交融手法的运用尤有特色。

这部分的景物描写都是通过人物眼睛与人物当时的思绪来写出人物对景物的感受。景中情、情中景浑然一体，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四、这部分曲词化用前人名句、成语也较多。

如［乌夜啼］径用李煜词原句，［皂罗袍］化用了谢灵运、王勃等诗句，其可之处在于妙能点化，就好像字出己铸，华美秀丽，声情并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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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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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考，自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