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初夏（凤凰花开）

一

人到中年喜欢怀旧，背井离乡的人更是如此。

当年沿着一条路走往远方，离开故乡；多年以后，想沿着那条路又回去，但是已经很难回头。

虽然未必是融不进的城市，但是也许是回不去的故乡。

书上见一句：记忆中的老房子，檐角有一个熟悉的燕子窝。读到这一句，红了眼眶，终究难把异乡当故乡。我想老家有燕子窝，这里没有。

好多年没有见到一只燕子。紫燕从头顶掠过，在屋檐下探头探脑，窝下方的地上留下无数白色的印记，那是紫燕生命中的印记，也是我生命中的回忆。

是不是每个离开故乡的人，也许都会衡量，离开故乡，到底值不值？

离乡人在盘算着，这个陌生又年轻的城市给了我什么？

但是当有一天，遇见了凤凰花开。隆重，热烈，庄雅，燃烧的红。

这一树繁花安慰了我，我想远行的每一步都是值得。我想若不远行，便可能一生一世也不会遇到一树红花，它的名字叫“凤凰花”。不来南国，何见高枝炫火红？

立夏后的一天，就见它热情地开了，远看红绮堆积，红了一片天。

我驻足凝望，温暖满怀。我在想，我为一棵树停留，为一树花感动，是因为我的内心还像当年的自己，还一如既往地简单，岁月和远行没有让一个人的心灵蒙尘，是何其有幸。

故乡，有屋檐下的燕子窝；南国，有凤凰花开

二

凤凰，古代传说中的百鸟之王。雄的叫“凤”，雌的叫“凰”。凤凰齐飞，是吉祥和谐的象征。

凤凰花，花红叶绿，富丽堂皇。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一株树，一种花，能以凤凰命名，该是荣幸。一旦拥有此名，并有了王者风范。就如湖南的凤凰，得天下人宠，成旅游胜地。

叶森然，平行延申伸远处；花高翘，傲然怒放。

郭沫若的诗歌《凤凰涅槃》里歌咏到：

火便是你。

火便是我。

火便是他。

火便是火。

翱翔！翱翔！

欢唱！欢唱！

诗句是写给浴火重生的凤凰的，我想，也可以送给高空中如火的凤凰花。

浴火重生的凤凰呀!飞扬的凤凰树。

谁不爱火焰般的颜色呢？是不是历经火般考验的历程，是每一个人的生命体验？

你说人是不是矛盾？

年轻时爱穿白，穿黑，穿蓝，如果不是特别喜庆的气氛，很少穿红色，问什么原因。

红色太霸气，hold不住。人微言轻，哪驾驭得起这种红色呢？

可人到中年后爱穿红色，也许不扯一片红色相伴，无法抵御岁月刻下的痕迹，或日渐老去的暗淡。

这凤凰花的红呀，就是凤凰红。

三

小满那天，楼下四株凤凰花开得好。

四柱相对而立，像正方形的四个角。可能栽树人，就是喜欢这样方正的布局。

这四株凤凰树，叶多的花开得少，叶少得花开得多，花开满枝，云蒸霞蔚。

想到就是一株树，一株好看的树，也不能拥有所有的风景；人，也占不了所有的风光。不如意事常八九，无论如何，难得一个事事如意的人生。

小满这天，想起曾读过的季羡林的《不完满才是人生》。“每个人都争取一个完满的人生。然而，自古及今，海内海外，一个百分之百完满的人生是没有的。”

要是一场大雨，走过凤凰树下，落红点点，满地残红，甚至可以用“惨烈”形容这种感觉。但是你只要抬头，沿着合抱粗的树往上仰望，那叶的浓绿涌入眼帘，树叶的上方是花，红色的花，然后内心就变得敞亮起来。

人，应该仰望一株高大的，开红花的凤凰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