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口语语言和戏曲的传统结合起来（才能写出言浅意深的新时代剧诗）

戏曲的唱词和道白，都有一定的程式和格律，体现着戏曲的形式美。我们写现代戏，必须吃透其中的规律，才能写出声情并茂的剧本。戏曲的唱和白是互相促进、相辅相成的。一般说来，道白是表现事件和行为的主要手段，长于叙事；唱词是揭示人物内心活动的主要手段，长于抒惜。何时该唱，何时该说，各剧种习惯不同，没有一定之规。但唱总是适于表现集中浓烈的感情，不适于表现头绪过多或变化太快的内容。所以唱要由白来引发。

当戏的规定情境、人物关系被介绍得清清楚楚，矛盾冲突发展到一定程度，观众想要仔细看一看人物的内心世界，看一看人物的心理活动如何影响他的外在表现，看一看人物的真实感情，在这种时候，才能充分发挥唱的作用。唱好像电影的慢镜头，把正常的时间突然放慢，把人物的内心活动加以放大，以便观众深入地观察和体验人物的感情。这是指重要唱段而言，至于一般唱段，也可以像道白一样叙述交代剧情，也可以用对唱展开冲突。我们写的现代戏，有的唱叫人感觉唱不起来，不该唱硬唱，有时唱了很多，观众还觉得没有唱。

这主要是我们对于唱和白两种手段的作用和特点不够熟悉，该说的地方唱了，该唱的地方说了，缺乏恰当的分工。再就是没有注意唱和白的互相激发。不用道白把感情引到一个爆发点上，是唱不起来的，唱段如果不能深化矛盾，不能导致情节进展，那么唱过之后，也很难开口说话。所以李渔说：“常有因得一句好白而引起无限曲情，又因填一首好词而生出无穷话柄者，是文与文自相触发。”戏曲的道白，有传统的程式。如上场引子、定场诗、自报家门、下场联等。我们现在的分法，是对白、独白、旁白三种形式。

自报家门的那套东西包括在独白之中。在现代戏里，这套东西多半都用唱来代替了。值得注意的是，引子、诗之类，概括性强，对人物的性格和意向，常有开宗明义的作用，自报家门的形式，也非常简洁清晰。我们把它改用唱来表现，也必须发扬这些长处。戏曲道白也有音乐性。讲究节奏鲜明、音响清亮、抑扬顿挫、声调铿锵。我们看田汉的京剧《谢瑶环》中，谢瑶环受刑时的道白：来俊臣，贼子！本院巡按江南，不满一月，事事秉承圣上旨意，并无差错。你等欲加之罪也深苦无词。只想“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哪知道谢仲举偏是个不怕死的！要俺招认谋反，除非是长江倒流，太阳西出！

这样的台词是真正的戏曲道白。有些戏虽然唱词很少，甚至有的场子没有唱，但观众感觉还是戏曲，不是话剧，就是因为道白有音乐性。我们有些现代戏的道白，恰恰和话剧台词区别太小。写了几页，一看没唱，赶快加唱，免得不像戏曲。其实还是话剧加唱。戏曲道自常用重复、绕弯、问答种种手法加重语气，突场合，更要求节奏紧凑，干净利落。戏曲唱词是和唱腔结合在一起的。唱词的格律给音乐提供基础，同时又受音乐的制约。如果不顾格律，任意挥洒，写出的唱词将难以谱曲，无法演唱。

上下句体的格律虽然比较自由，不象长短句体那样，要往固定的曲牌里填词，但它也不能像自由诗。它要讲音节、讲韵辙、讲平仄。这三方面体现了戏曲语言的对称美、迥环美和抑扬美。对称美指的是形式的对称和均衡。中国的古典建筑和舞蹈都讲对称美，就连门上贴的对联，也是左右对称的。戏曲唱词的上下两句对称，不象对联那样，要求词义和字数的整齐相对，它只要求音节的对称。什么是音节？一句唱词中，读起来有自然停顿之处，也就是加过门的地方，一般是二至三个字一顿，这就是音节。

中国古典诗歌的句法，从四言进为五言，又进为七言，句子越来越长，这是社会经济生活愈趋复杂和人类语言思维能力愈趋发达的结果。在戏曲中，七言不足，又有十言。除了反映这一基本趋势以外，还有具体原因，就是戏曲唱词的口语化。戏曲唱词的对称美，主要是上下两句的音节对称，造成均衡和谐的美感。但有时地将七字格和十字格混用，故意破坏上下句的均衡，取得特殊的效果，那就是一种变格了。迥环美指的是韵脚。同韵母的学按照一定规则反复出现，造成韵律的迥环，变化的统一，也是一种美感。韵体文字容易记忆，便于歌唱。我国的古典诗歌和民歌、说唱都是押韵的。

我们知道，人有音盲、色盲，我们发现有的人对四声的感觉也不太灵敏。如果是位戏曲作者，那就要练基本功。要达到一接触这个字，就知道是平是仄，不必临时计算，或者翻查韵书。这样，写起剧本米，才能得心应手，运用自如。有些作家写的戏山唱词，不但每句的尾字平相间，而且上下句每个音节也常平仄相对，更富抑扬之美。作为一个现代戏的作者，最重要的还是学习人民群众的语言。把群众口中的活语言和戏曲的优秀传统结合起来，才能写出言浅意深的新时代的剧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