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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美文:莲塘思往事(美丽成记忆)

句子大全 2009-10-10 10:0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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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仲夏,荷花开得正盛。荷花似乎是专为夏天而生的,炎炎烈日下,她更是容光焕发、光彩照人。她扎根于清清的湖水中,张开硕大的叶子,盛满灿烂的阳光。她那清新脱俗的美丽,惊艳了整个夏日的时光。

我喜欢荷花,少年的我就生活在荷塘旁边。家乡也就因此有了一个美丽的名字——“莲塘”。离开家乡四十年了,记忆中的莲塘,年年有荷花盛开,岁岁有花香飘逸。

家乡的莲塘,有二十多亩的水域面积。泉眼遍布其中,一年四季,汩汩清泉源源不断地涌出,养出满塘亭亭玉立的荷花。荷花立碧水,碧水映蓝天。我们把整个夏天的欢乐都留在了莲塘。那里,还有一片沼泽地,水草丰美,常有鹭鸟出没。人一旦陷进去,就难以自拔,瞬间没过头顶,据说曾有人陷入泥沼就再也没能起来了。于是,在孩提时代,总觉得,莲塘既神秘又有些惧怕。我们很多时候,只能泡在浅水的塘边或者坐在岸上,远远地看那些浪里白条,从茂密的荷叶间穿梭游弋。惊起的一群群鹭鸟,在莲塘上空盘旋,在我们身边飞过。

那时,我还在上小学二年级,班主任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老师,她特别喜欢荷花,正巧,她又姓何。放了学,她总是喜欢独自绕着莲塘走,有时又静静地盘坐在塘边,拿着个本子,专心地画起荷花。这样,我们的眼前就又多了一道风景。老师总是穿白色的上衣,白色的布鞋,深蓝色的裤子,朴素的衣着裹不住她天生的丽质。老师画画时,我们就会悄悄地坐到她身边,看上一会儿,便缠着她讲荷花仙、荷花神的故事,在众多的故事当中,我最喜欢的还是荷花神西施的故事,因为,我总觉得老师就是西施。本来,小小的我是不大会审美的,只是常常听大人们私下议论,何老师是个大美人,堪比西施。

莲塘旁边有一条小溪,小溪的活水就来自莲塘,清冽甘醇,长流不息地从家家户户的门前流过。每天晨昏,村民们在小溪里浣衣、沐浴。晨曦晚照下的小溪,人影憧憧,笑声人语,伴着流水的韵律,特别的有诗意。记忆最深的是,小溪畔有口古井,古井两翼,各长有一棵奇树,一棵叫无患子树,结出的果子像个玻璃弹珠,金黄色的,圆滚滚的,一沾水就滑溜溜的,放在手心轻轻一搓便满手是泡,什么污渍顿时无所遁形,比现在的洗手液、洗衣液好多了。另一棵叫吉扭树(客家人的叫法),结出的果实很奇特,浅咖啡色,像极了鸡爪。味道则棒极了,甜甜的,略微有点涩,但野味十足。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有这么一棵奇树给我们解馋,实在是太宝贵了。我们放学后就喜欢跑到两棵树下,趁大人们还没放工,麻利地爬上去采摘,或者用小石头,把果实砸下来。饱餐一顿之后,赤足踩上水中的石板,让清凉的溪水漫过脚面,顿觉无限惬意。然后,再用无患子洗干净脏兮兮的手,捧几把溪水擦擦脸,就心满意足、兴高采烈地回家去了。

那是一个星期五的下午,何老师组织我们的课外活动,地点就在莲塘边小溪畔古井旁的两棵奇树下。我们面对这满塘盛开的荷花,面对潺潺的流水,真是心旷神怡。一边吃着吉扭,一边做着游戏。游戏的其中一个节目,也是我们最喜欢的节目,就是大家围坐在一起,然后其中一个人拿着小手帕绕着众人的身后走,在你不察觉的时候,把小手帕扔到你的身后。所以,你要不时摸摸自己身后有没有手帕,如果你发现得早就立马捡起手帕接替那个人继续走,如果发现得晚,被扔手帕的人溜到你身后把你逮住,你就输了,就得当众表演一个节目。于是,节目进入一个高潮,顿时欢声雷动,笑声响遏行云。快乐的笑声,让每一个人都忘乎所以。这种快乐,今天的孩子似乎再也感受不到了。

做完游戏,就轮到何老师讲故事了。她先是给我们讲了刘胡兰的故事,然后再讲七仙女的故事,我们都听得入了迷。不知不觉中,风云突变,天降大雨,我们顿时作鸟散状。我一口气跑回了学校,衣服全湿透了,凉风一吹,连连打了几个喷嚏。我胆小,一个人瑟缩在一角,也不敢告诉老师。昏睡间,一只柔软的手触及我的额头,老师发现了我。摸着我一阵阵烫手的额头,她吓坏了,二话不说便背起我往家里走。雨还在下,老师本来力怯,背着我深一脚浅一脚,气喘吁吁、踉踉跄跄。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近老师,但记忆中除了迷迷糊糊,竟没有多余的感觉。总觉得路好长,走了好久才走到了家里。何老师放下我,叮嘱了妈妈几句,抹抹额头的汗就走了。那天晚上,我高烧一直不退,整夜说着胡话,翌日凌晨便送往镇医院救治。我竟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一夜,第三天醒来时,发现病床边的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里,插着一株荷花。显然,花是刚采摘下来的,似乎还带着晨露吻过的痕迹。妈妈告诉我,刚才何老师来过,留下了这株荷花。粉色的荷花让整个病房顿时有了生机。

在医院里待了一个星期,出院回到学校才知道何老师要出嫁了,新郎是异地的。老师要走了,她要调离这里,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我多想单独见见老师,大庭广众之下,我说不出话来。但是,我始终没有这个胆量。放学后,两度走到她的窗前,看见她的倩影就又踅了回来。我便独自跑到那两棵奇树下,面对着莲塘发呆。

告别老师那天,我站得远远的。直到今天,我依然不明白自己当年为什么不上前和老师好好道别。我心里真的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跟老师说的。

何老师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她的倩影如同莲塘的荷花一样,镌刻在我的心中。每到仲夏荷花盛开的时候,我都会坐在那两棵奇树下,面对莲塘,思念我的老师。

十年之后,我走上了讲台,那年我十七岁。面对那些长得几乎和我一般高的学生,我常常觉得难以驾驭。他们都野惯了,都是些不让人省心的熊孩子。我常常觉得很无助,我会时时想起何老师。于是也和他们一起玩游戏,给他们讲故事,渐渐走进了他们的世界。

两年后,我考上了大学,离开了那些有了感情的学生。大学毕业后,举家迁徙,我来到了远离故土的城市,又走上了讲台,再次开始自己的教书生涯。我生活在城市里,城市改变了我的生活,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再也找不到那种宁静;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再也找不到那种澹泊。甚至再也没有见过无患子树,再也没有尝过吉扭。去年冬天,到粤北南雄赏银杏,在坳背村竟然发现了一个老农妇在村边摆卖吉扭。当时不知有多惊喜,立刻就买了一大把。但细嚼起来却再也没有当年的味道。是吉扭的味道变了?还是世界变了?我自己变了?

也常常看见荷花,长得很茂盛,花开得很鲜艳,但大多养在公园的池子里,总觉得少了那份自然的野趣。每年荷花盛开的时候,也会舍近求远,携妻挈子去远方,在荷花世界里寻找我的记忆,但还是找不回莲塘的感觉。是否还因为在所有的荷花背景里,少了一个人,一个清雅秀气的女神?我不得而知。但事实上,每看见清净高洁的荷花,总想起温柔美丽的何老师,想起她那柔软的手,曾轻抚过我的额头,她那曼妙的腰肢曾背负着我在滂沱大雨中行走。那是一颗柔软的心,一颗荷花的心。后来,在商业大潮的裹挟下,我惜别了讲台,浮游于商海。但是三十年来,无论风云如何变幻,无论江湖中人如何机关算尽、蝇营狗苟,我始终本着一颗良心做生意,做一个有良知的生意人。我知道,自己虽然不能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但还是能为天地立心的。我选择了像荷花一样独善其身,处淤泥而不染,依然保持初心,商务之余,手不释卷,笔耕不辍,努力追寻自己的梦想。

三十多年后,我重回故里,特地去找寻那些儿时的记忆。但是,那条清清的小溪,那口古老的水井和那两棵梦中常现的奇树都已不复存在,那个盛满记忆的莲塘也变得陌生了。周边拔地而起的别墅和高层,把她生存的空间挤得越来越小,她就这样瑟缩在一片水泥森林之中。小小的莲塘,静静的湖水,了无生机,似乎有一肚子的委屈要向我诉说。时值初冬,吹来阵阵寒风,几枝残荷在朔风中微微抖动,四野寂然。

曾经有过的美好记忆,在那一刻被击得粉碎。此后,我再没回去。

我把思念埋藏在心底,我只希望老师的那份美好能在我身上,在更多的人身上得以延续。我只希望年年盛开的荷花,能给更多的人带来欢欣,带来怡人的清爽,驱散现代都市残留在我们身上的那些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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