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散文：邂逅桂花雨

自暮春大溪源赏桃花后，再次应邀来到大溪源，是在细雨霏霏的仲秋之时。女主人的宅墅依山而建，四周云雾缭绕，清溪回环，青枫翠竹。此宅墅，记得今春到大溪源赏桃花时曾经绕行而过。

走进宅内，古色古香的茶台两旁，宾客满座，笑意融融。入席品茗之际，突感香气袭来。循窗而望，却见细雨中的房旁、溪侧、路边，遍植几十棵桂树，俨然黄花纷呈的桂花园。小不丁点的花瓣随风洒落，成片成堆，满地铺金，香气弥漫，心里想象在我到来之前的时间里，这里发生的桂花雨是何等壮观而飘香？想着想着，便不顾细雨近前，不禁清香扑鼻，沁人心脾。都说女人识香，不觉间，一女人优雅地来到树下蹲地捧花闻香，久久不起。如此醉人之桂香，着实让人闻之不忘，离之不忍。

正迷醉间，细雨伴风袭来，雨和花都落在我和那女人的头上身上，分不清是雨点的从天而降，还是桂花的轻柔抚摸。在女人“哎呀”着跑向宅墅之际，我抬头望去，却见树上桂花似天女散花般飘洒而下，沾在发上身上，落在园里沟壑里。“啊，桂花雨！桂花雨！”我像小孩般惊喜地喊叫起来。桂花飘洒地上，一大片一大片，湿漉漉的，满地殷红，把地上的桂花铺洒得更密更厚了，犹如铺了一层红地毯，可天下有谁曾见过用这瓣瓣桂花铺就的红地毯？

香是桂花的灵魂。走出桂花园才发现，桂花之香岂在树上，香在发上身上，香在土中，更香在这宅墅周围的空气里。

这桂花雨，让我想起台湾女作家琦君的《桂花雨》来。女作家1949年离乡赴台后，乡情殷殷，难以自抑，便以其饱蘸情感的细腻笔触，把孩童时发生在家乡的桂花雨写得让人迷醉。今春的一天，疫情正处缓解，不曾想到，我与友竟邂逅琦君故里。十四年前，90岁的琦君魂归故里。我默默地伫立墓碑前，面对这位用桂花雨寄托内心沉厚绵长而魂牵梦萦的乡愁的女作家……斯人已逝，可每每读至《桂花雨》中其母对她说“这里的桂花再香，也比不上家乡院子里的桂花”处，深为这对母女牵挂终生的乡情乡愁而动情。

如果说，琦君笔下的桂花雨，是对少女琦君摇桂花所产生情景的比喻，那么，在大溪源的山居旁，在霏霏细雨下，我亲历的却是一场真真切切的桂花雨。

参观宅墅时，我在酒窖里竟然看到藏放的几十坛桂花酒。“这桂花酒可是滋阴润肺的好酒啊，几天前有村人咳嗽多时，喝了这酒竟好了。”女主人喜滋滋地说。女主人说，用于浸泡桂花酒的桂花，或采摘或摇落后，选高度米烧浸泡，才可把桂花香气完全逼出来。浸泡时加上桂圆、枸杞、红枣、冰糖，窖藏三个月便成。如此酿成的桂花酒，既有化痰散瘀、开胃醒脾、活血益气的功效，也是女人们美容养颜的佳酿。听罢，我突然明白眼前这女主人为何这般雍容闲雅了。

午宴时，女主人拿出桂花酒相待。一开瓶，便溢出一股桂花清香。微微品之，香甜醇厚，直袭五腑。

父母退休后住在城南霞阳山上的老宅，学会种些花草。不知哪年，父亲还在宅院里种了棵桂花树，现今已亭亭而立，枝叶伸至二楼书房窗台。中秋前后，桂花偷偷地开着，给老宅院和我的书房留下一抹淡淡的芳香。尽管庭院中也偶见海棠、光叶子花开出些许花来，却仿佛从未闻过其香。每每窗前爬格子，虽无红袖添香，却有桂香默默相陪。桂花之瓣自是娇小无比，既无牡丹之丰满，也无桃花之妖艳，却是质地高雅、不媚不俗，颇有金玉之质，在这仲秋时节香压群芳。现今庭院桂花尚未开得激烈，断然不能与大溪源桂花媲美，断然也没有大溪源那般的桂花雨，可转而又想，大溪源的桂花，与我终究是一天之缘，而眼前茕茕孑立的桂花，却不论白天黑夜，不论清晴风雨，不离不弃……我突然又想起琦君老母亲说的那句话来。

“我是如此执着地倾心于你的高雅之质，而你竟以沁人的馥香惊扰了我的梦，却也太无情了。”黄昏时分，我依依不舍地离开这祥和而宁静的村子，远远还传来桂花的馨香……

审阅：故道一沙

简评：文笔细腻而流畅，情感执着而入神。

终审：严景新

作者：刘晓华

编辑：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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