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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有春风知此意(年年杜宇泣冬青—冬青在南宋遗民笔下的文化意义)

句子大全 2015-04-23 08:5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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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青是一种常绿乔木,高可达米。枝叶茂密,树形整齐,历来作为绿化和庭院观赏植物。在南宋遗民诗社——汐诗人的诗作中,谢翱、林景熙、唐钰都不约而同地对冬青赋诗予以赞颂。而他们对歌咏冬青的背后,藏着一个江南汉族人民哀怨而辛酸的故事。那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元僧杨琏真伽发掘宋六陵事件。

杨琏真伽是一位藏传佛教僧侣,元初被任命为江淮释教总摄,公元1278年12月,杨琏真伽“发赵氏诸陵寝,至断残肢体,攫珠糯玉匣,焚其,弃骨草莽间”。后又下令衰陵骨,杂置牛马枯骼中,筑一塔压之,名曰镇南。”所谓六陵是指安葬于会稽的六位南宋皇帝的陵寝,它们分别是永思陵高宗、永阜陵孝宗、永崇陵光宗、永茂陵宁宗、永穆陵理宗、永绍陵度宗。如果加上徽宗的永佑陵,实为七陵。此外,还包括徽宗郑后、邢后,高宗吴后,孝宗谢后,宁宗杨后等后妃陵寝。

在封建社会,帝陵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发陵后将陵骨杂置牛羊枯骼之中镇于塔下的行径,无疑更是对汉族人民感情的严重践踏和挑衅。据称,杨琏真伽发陵目的是为了盗取金银财宝,其实是在蒙元最高统治者默许及纵容下,为摧毁汉族人民民族自尊心有预谋的政治活动。杨僧发陵之举果然激起了江南人民特别是王英孙、唐钰、林景熙、谢翱等汐社遗民的无比愤慨。于是以王英孙、唐钰为首的节义之士不顾个人安危,经过密谋策划,有步骤地展开了收拾宋帝遗骸的活动,并加以重葬,手植冬青以为纪念,史称六陵冬青之役。

据欧阳光先生《宋元诗社丛稿》及方勇先生《南宋遗民诗人群体研究》二书的考证,参加这次活动的成员除王、唐两位外,还有山阴王易简、平阳林景熙、郑朴翁和闽人谢翱等人。参与者都是汐社诗人,而汐社就是在杨琏真伽发陵事件刺激下组织成立的政治性遗民诗社。

在收捡了六陵遗骸后,悲痛不能自己的汐社遗民诗人纷纷以冬青为题材,赋诗抒发故国的怀念,表达了对元统治者的愤慨。如林景熙《梦中作四首》用极隐晦的语言,控诉了发陵者的卑劣行径,同时抒发自己对故国的怀念:

其一珠亡忽震蛟龙睡,轩敝宁忘犬马情。亲拾寒琼出幽草,四山风雨鬼神惊。其二一坏自筑珠丘土,双匣犹传竺国经。独有春风知此意,年年杜宇泣冬青。其三昭陵玉匣走天涯,金粟堆前几吠鸦。水到兰亭转鸣咽,不知真帖落谁家。其四珠凫玉雁又成埃,斑竹临江首重回。犹忆年时寒食祭,天家一骑捧香来。

章祖程原集中注曰“在元时作诗,不敢明言其事,但以《梦中作》为题。后篇《冬青花》,亦此意也。”冬青作为一种高大的落叶乔木,是高大耐寒的象征。草木中耐寒者极多不可胜数。北方常见的耐寒的植物长青的松树,而冬青既拥有松树难以攀比、难以置信的美丽,也有迎风斗雪毫无娇柔的英雄气。章祖程又注曰“冬青,一名女贞木,一名万年枝。汉宫尝植此,后世因之。宋诸陵亦多植此木。”因此“冬青”意象被遗民诗人赋予了较为深沉的意蕴。林景熙与王英孙、唐锤、郑思肖等同志收捡山阴宋陵遗骨,植以冬青树为识,冬青已成为诗人忠于故国的一种标识。

于是,赋予政治象征意义的冬青不妨说其实也是汐社遗民心中的一种艺术原型,是诗人冒着生命危险,不惜重金换取先皇遗骨的见证。它帮助作者取代寻求“现实原则”的“自我”以及寻求“快乐原则”的“本我”,达到理想的、体现“道德原则”而充当“自我”监督者的“超我”之境。其收拾陵骨这一行为堪称彪炳千秋的义举。

我们再看汐社诗人关于冬青的同题诗作:

冬青花,花时一日肠九折。隔江风雨晴影空,五月深山护微雪。石根云气龙所藏,寻常蟠蚁不敢穴。移来此种非人间,曾识万年筋底月。蜀魂飞绕百鸟臣,夜半一声山竹裂。一一林景熙《冬青花》

冬青花,不可折。南风吹凉积香雪,遥遥翠盖万年枝。上有凤巢下龙穴。君不见犬之年羊之月,霹雳一声天地裂。一一唐钰《冬青行》·其二

冬青树,山南睡,九日灵禽居上枝。知君种年星在尾,根到九泉护龙髓。恒星昼陨夜不见,七度山南与鬼战。愿君此心无所移,此树终有开花时。山南金栗见离离,白衣人拜树下起,灵禽啄栗枝上飞。一一谢翱《冬青树引别玉潜》

上述三首冬青诗,林景熙与唐钰两首用韵及用词特征相同,可推测为同时唱和之作。中山大学欧阳光教授在其《宋元诗社研究丛稿》中认为,谢翱并没有参加冬青痊骨之役。因而谢翱这首吟咏冬青之役的诗作,是谢翱至元二十三年到会稽后,结识唐、林、王、郑等义士等人,从他们那里闻知此事后所感赋的,故其诗所用多为追溯语气。如“知君种年星在尾”句,明言为唐钰所为,而自己则为局外之人。

林景熙的诗作除《梦中作》其二与《冬青行》二首提到冬青外,还有一首《酬谢皋父见寄》:

人山采芝薇,豺虎据我丘。入海寻蓬莱鲸鱿掀我舟。山海两有碍,独立凝远愁美人渺天西,瑶音寄青羽。自言招客星,寒川钓烟雨风雅一手提,学子屡满户。行行古台上,仰天哭所思。余哀散林木,此意谁能知。夜梦绕勾越,落日冬青枝。

收捡宋陵遗骨因事涉绝密,作者不得不借助于兴托手法,通过赞美冬青的高洁形象,实际上表达自己矢志不渝的坚定信念。其意旨甚丰,寄托遥深,确实是表达故国思念的最好的艺术表达。

摘自周林硕士论文:《南宋遗民诗社“汐社”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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