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的那个认真劲和姥爷的那句口头禅

姥爷已经离去一个多星期了，各种各样的原因，我都没能去祭拜。

刚刚看到舅妈发了一组纪念姥姥姥爷的视频，喧嚣的办公室仿佛立刻安静下来，5分钟1秒的视频看毕，眼眶已然湿润，眼泪悄然而下。我知道，“去姥姥家”这句口头禅已经成为永远不会再实现的怀念了！

安静地想念姥姥姥爷，是我现在唯一想做的事。

1

时间回溯到我上小学的年代，每逢暑假，我都会在姥姥姥爷家住上一小段时间，尽管时间不长，但那是我童年中对他们最深刻的印象。在那个有些昏暗的一楼，是年幼的我一个完美的世外桃源，毕竟，在姥姥姥爷面前，我偷懒也不会被察觉。

记得有一次，我莫名地开始认真学习语文，YUAN这个音，在拼音中应该怎么拆分，身为退休教师的姥姥竟然和我认真地讨论了整整一晚，最后我恍然大悟，这个音叫做整体认读音节，不用拆分。

这不足100字的小故事，恐怕只存在于我的脑海中，记忆总是这么奇妙，这是我对姥姥最最深刻的印象，是只属于她和我的，在那个幽暗的一楼里发生的记忆，是我经历30年仍然存在于大脑神经元中的回忆，也是我时常拿出来想念的，别人谁都不能拿走的回忆！

也是那个年代，我对姥爷的最大印象有两点：永远在看不知名的三流武侠小说，永远都能控制自己的饮酒量。后者来自于父亲强调，他说最佩服姥爷本人的是多年来从未喝醉，且永远知道节制。

姥爷看武侠小说完全不走心，这是全家人尽皆知的。有一次，姥爷正在看《***恩仇录》的第二册，趁他熟睡，我把第二册换成第一册，随便把书签加在其中，他醒后拿着第一册继续读起来。他这种淡定让我疑惑了很多年，到底是他看书，还是让书看他呢？

姥爷还给我留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奇怪烙印，就是他的一句口头语，“这是什么行（hang，二声）子？”翻译成普通话则是：这是什么东西，这是什么玩意儿？

他不经意之间的“口吐莲花”，却成了我偶尔戏谑时必不可少的小作料，往往会引得听众哈哈大笑。我想，读到此处的家人们也一定会会心微笑的吧？

此刻让我黯然停下，久久不愿敲击键盘的是，这一句姥爷专属的口头禅再也找不到主人了。他说到此话时，微微上翘的眉毛是我们都学不来的憨态可掬。

让我心中在默默念一遍：这是什么行子？

2

近年来，姥姥姥爷待在养老院，见到他们的机会寥寥。看表妹几天前写到，“去姥姥家”是再也无法实现的了。

“去姥姥家”恐怕是我和表妹独有的一种共鸣，她的疑问也困扰了我几十年，为什么是“去姥姥家”，不是“去姥爷家”？更何况，最近很多年，姥姥姥爷一直和老舅一家同住，我们从未提到过去老舅家。乃至他们二老住进养老院，我们也依然说“去姥姥家”。当姥姥故去一段时间后，有一次我还在妈妈面前说到，“我姥姥家……”。

这种烙印之深恐怕很难改变，我也不愿去改变。我好怕，改变之后，就再也找不到姥姥家了……

每年春节的大年初一、五一、十一等长假，这是我们固定去姥姥家的时间。这种“规定动作”至少保留到了我30岁以上，甚至在他们二老住进养老院之后，父辈们也依然保持着这个习惯。

可能是童年的烙印太过深刻了，我在而立之年后依然不能获得上桌吃饭的机会，后来自己也干脆放弃这个念头，绝大多数吃饭的时候都是和三个表妹一起。摆脱他们是我埋藏了很多年的夙愿，毕竟挨欺负的总是我，而且我也嫌吵！

最近几年，再到大的聚会之日，我们往往会去餐馆，但是再可口的饭菜也不能替代全家人聚在小小客厅中的温馨。

姥姥姥爷坐在正座，两个儿子和两个姑爷一侧，两个女儿和两个儿媳一侧，男女双方对战从饭菜上桌就进入白热化。各种不含糊，各种你干了我一半儿，各种不服气全来了。结局大多是两个弟妹轻松放倒两个姐夫，你看，外姓人“自相残杀”，人家姐弟四人稳稳地看笑话：真可谓姐弟情深，套路最深！

我偷偷观察过二老，基本不说话，甚至姥爷在喝完二两酒之后就会悄然离席，他们会给他们眼中的孩子们自由玩耍的空间。是不是这样，已经永远没有了答案。我想是的，因为我已为人父，我理解父亲对孩子的那种深沉和不愿表达。

在姥爷晃悠悠的离席之时，他心里一定是乐呵呵的，为什么不呢？

3

意识流在脑海中肆虐地翻滚，过往生活的情形无限闪烁，我想抓但是抓不住，我想记但是记不来，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温馨回忆。

回忆是美好的，但现实是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不过，我此刻也似乎并不难过。姥爷这时候一定是左手拿着酒杯，右手拿着武侠小说，一边上扬着眉头，一边念叨着：这是什么行子？姥姥在一旁有点嫌弃地看着他，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

嗯，我知道了，姥姥家一直都在，一直都在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