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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时代(许多文明的生活圈已经被命令控制)

句子大全 2009-02-17 04:5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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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埃利亚斯·卡内蒂 理想国imaginist

有读者反馈理想国微信偏“高冷”。大概指的是读起来并不轻松欢快。有部分确实硬核、重金属。今天的微信,便是。随意分享,或一味追求流量,不是初衷所在。呈现的内容,希望是精挑细选、慎重斟酌。阅读的乐趣,有时在知难而进,翻山越岭。

说回今天的内容,来自卡内蒂《群众与权力》。这本作品归入“理想国人文精选”,与《狂热分子》《乌合之众》等成为同一家族成员。最近加印了。如书名所示,这本著作探讨“群众”与“权力”的动态关系。卡内蒂将群众分为多种类型,微信选取其中“攻击性群众”,缘于想及历史上有过的集体杀戮与群体暴力。

如果你觉得这部分内容高冷,可以直接跳到后半部分读“权力”。权力的“因子”不会因为时代时间更新就消逝,随时可能会像疫情病毒一样反复。命令无往不胜之势,除了其中有形无形的暴力加持,还有受命令者的默许——在命令指使下行事的人,觉得自己是完全无辜的,用大白话说就是混口饭吃或身不由己。命令的好坏,考验我们拥有的判别是非能力。

无需浪漫高估人性,尤其是当权力赤裸裸危险性命时,沉默或扭曲自我、加入合唱,多少是可以理解的,这时若以“气节”完美要求,可以先问问自己能做到几分。做一个普通人,有基本的善恶判断,或者说扪心自问良知,可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划重点

1.以法律名义宣布的死刑判决,听起来是抽象的,不真实的,但在人群面前执行时却变成真实的了。真正的法律是代表群众说话的,法律的公开性就是指群众。

2.追求名声的群体是由幻影组成的,也就是说,是由生活中完全不存在的人组成的,他们中间并没有一个人成为真实的人,不能说出自己的确切的姓名。

3.富人并不在意人,他认为用金钱可以购买他们。统治者关心的是聚集更多的人,成堆的谷物和畜群对他来说没有意义,他需要这些东西是为了征召更多的人。名人关心的是搜集声音的大合唱,他只想听到别人对他的赞扬。

4.命令同其接受者的本性越相违,后者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就越不感到负疚。

5.当今时代,命令体系得到了普遍的承认。而且许多文明的生活圈已经被命令控制,并以此炫耀。

死亡威胁使得把死亡转移到别人头上成为一种需要

攻击性群众的形成,其目的在于能迅速达到目的。它知道这个目的,能精确地说出来,并且这个目的也是很近的。攻击性群众的目的是杀戮,而且它知道它要杀死谁;它以无比的决心向这个目的前进,它不可能受到欺骗。只要宣布这个目的,只要把处死谁的消息传播开,群众就足以形成。把注意力集中于杀戮是一种特殊的群众,在杀戮的强度上任何群众都比不上。每个人都想参与杀戮, 每个人都会插上一手。为了能够给予牺牲品以一击,每个人都往前挤,要尽量靠近牺牲品。如果他不能击中,那么他想看到其他人是怎么击中这个牺牲品的。所有的武器好像来自一个人。但是击中目标的武器更有意义。目标就是一切。牺牲品就是目标,而且牺牲品所处的地方也是群众密集度最大的地方。所有人的行动都在这里结合。目标与密集度合而为一了。

攻击性群众迅速扩展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们做这件事时没有危险。这是没有危险的,因为群众这一方面有绝对的优势。牺牲品不可能对群众造成任何威胁。牺牲品不是逃掉就是被缚着。他不可能反击,他只是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牺牲品;而且他也是被交给群众处死的。他的命运注定如此,任何人都无须为他的死而担心受到惩罚。交给群众的杀戮代替了普遍的杀戮,人们必然会拒绝普遍的杀戮,因为如果进行普遍的杀戮,人们会担心由此受到重罚。没有危险的、被允许的并且有许多人参与的杀戮,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是不可抗拒的。我们还要说,人人都处于死亡的威胁之下,不管如何掩饰,死亡的威胁始终起着作用,即使有时忘记了,死亡的威胁一样存在,因此,死亡的威胁使得把死亡转移到别人头上成为一种需要。攻击性群众就是适应这种需要而形成的。

电影《乔乔的异想世界》

事情来得如此突然、如此迅速,于是人们匆匆忙忙赶到出事地点。这样一个群众的匆忙、愉快和自信令人感到奇怪。这是彻底的盲人突然以为能看见东西时的激动情绪。群众走向牺牲品和行刑处,想以此突然和永远地使构成群众的所有成员的死亡威胁得以消除。但群众实际上发生的情况完全与此相反。执行别人的死刑之后,群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感到死亡的威胁。群众瓦解了,四散逃逸。牺牲品越高贵,群众的恐惧也就越大。这一类群众只有在类似的事件一个接一个迅速发生的情况下才有可能维系下去。

攻击性群众非常古老,它可以追溯到最原始的活动性群体,大家知道,这就是狩猎团体。关于狩猎人群我们以后再详细谈,这种人群人数少,与群众有许多不同。这里只是要谈一谈促使攻击性群众形成的某些一般情况。

游牧部落或一个民族处死个人的方式主要有两种形式:一种形式就是放逐。个人被逐出群体,听凭他毫无防卫地受到野兽的袭击或者饿死。他原来所属的人群已经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不再给他提供住处和食物。和他的任何往来,都是对人群的亵渎,也是人群自己犯了禁。在这里,最严酷的孤独是最极端的惩罚。把个人同他的族群分开是一种折磨,被分开的人很少有人能生存下去,在原始情况下尤其如此。这种孤立处罚方式有一种变体,这就是把个人交给敌人。如果是士兵未经战斗就被交给敌人,那么这对他来说是特别残酷和蒙受耻辱的惩罚,对于受罚人无异于判处两次死刑。

另一种处罚形式是集体杀戮。受刑人被带到广场挨石头,每一个人都分享他的死亡,受刑人被所有人的石头击中,倒了下去,没有任何人被指定为行刑人,他是被整个群体杀死的。石头代表群体,石头就是群体的决议和行动的纪念品。即使石刑没有成为习俗流传下来,但是集体杀戮的倾向一直存在。火刑可以与此相提并论。火代表意欲受刑人死亡的大众行动,火焰从四面八方包围牺牲品,可以说无处不在攻击他、杀死他。此外,在相信有地狱的宗教中还有这样一种情况:在用火这个群众的象征集体执行死刑时,人们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把受刑人放逐到地狱中去,也就是把他交给地狱中的敌人。地狱之火来到地面上,带走异教徒。以一排弓箭射杀牺牲者以及以一小队士兵射击判处死刑的人,两者的行刑团体都是全体民众推派的代表。从非洲及其他一些地方可以知道,在把人埋逬蚂蚁堆时,人们是把蚂蚁当作无数的群众,让蚂蚁去做群众感到很难办的事情。

电影《此房是我造》

所有这些公开的行刑方式都与古代的集体杀戮有关。真正的行刑人是聚集在绞架四周的群众。群众认同了这种杀人的场面,他们情绪高昂,从很远的地方涌向这里,想从头到尾看一看这种场面。群众想要这件事情发生,并不想让牺牲品跑掉。审判基督的消息从本质上涉及了这个过程。群众喊道:“钉死他!”群众是真正的行动者,而在其他时期,群众自己就会做这一切并用石头处死基督。通常在少数人面前进行的审判,代表着后来参加行刑的许多人。以法律名义宣布的死刑判决,听起来是抽象的,不真实的,但在人群面前执行时却变成真实的了。真正的法律是代表群众说话的,法律的公开性就是指群众。

中世纪时,死刑的执行是非常壮观的;死刑的执行尽可能地拖长时间。有时被执行人会以虔诚的口吻告诫观众,他宣称他关心他们,要他们不要像他那样做;他告诉观众,像他那样生活会导致什么结果。他们感到,他的关心丝毫不是在讨好他们。也许,再一次作为他们之中的平等的一员,作为同他们一样好的人,同他们一起清理和谴责他过去的生活,会给他提供最后的满足。在神职人员千方百计的关心下,罪犯和异教徒在临死前进行了忏悔,这种忏悔除了预先规定的拯救灵魂的目的以外,还有这样一层意义:它会改变攻击性群众,使之具有未来的欢乐群众的观念。每一个人都应该感到自己的善良思想是确实无疑的,并相信他为此在天国会得到报偿。

在革命时期,死刑的执行加快了速度。巴黎的刽子手桑森为他的助手能“不超过一分钟了结一条命”而感到自豪。在这类时期,疯狂的群众情绪大都可以追溯到迅速相继执行的无数死刑。对于群众来说,刽子手把被处死者的头向他们展示是重要的,唯有这时才是解放的时刻。不管头颅是谁的,现在都降级了,在刹那间,因为这颗头颅凝视着群众,所以同所有其他人的头颅一样了。这颗头颅可能是国王双肩上的头颅:由于在所有人面前进行的闪电般的降级过程,人们把这颗头颅看得同其他头颅一样了。由一颗颗凝视的头颅组成的群众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平等,因为这颗头颅也凝视着他们。被处死者以前的权力越大,他以前和他们的距离越远,群众解放的激情就越高涨。如果是国王或者和国王一样有权力的人,那么还会有一种逆反的心理满足。长期以来他所拥有的生杀予夺的权力现在反过来用到了他的身上,他以前杀死的人杀死了他。这种逆反的意义是无法估计的。有一类群众正是由逆反形成的。

展示给群众看的这颗头颅的作用绝不仅限于解放。他们把这颗具有巨大权力的头颅看作是他们之间的一颗头颅;这颗头颅陨落到群众中间,同群众一样了;这颗头颅使所有的人彼此之间互相平等,群众中的每一个人都在这颗头颅中看到了自己。断落的头颅也是一种威胁。他们如此专注地看着死者的眼睛,以致他们对之无法释怀。因为这颗头颅属于群众,群众通过他的死本身也受到了打击:群众患了神秘的病,受到了惊吓,于是群众开始瓦解。群众现在崩溃四散了,这是逃离这颗头颅的一种方式。

电影《第七封印》

攻击性群众一旦攫取到它的牺牲品,它就会特别迅速地瓦解。统治者在遭到危险时显然知道这一事实。统治者向群众抛出一个牺牲品,以便遏阻群众的扩张。许多政治上的死刑都只是出于这一目的而安排的。另一方面,激进派的发言人往往完全不清楚,在他们达到他们的目的即公开处死危险的敌人时,他们自己所受的伤害要甚于敌对派所受的伤害。他们还可能遇到这样的情况,即在这类行刑之后,追随他们的群众会分散开来,他们在很长时间内或者说永远不能再达到原有的力量了。关于这种突变的其他原因,我们在谈到群体,特别是悲恸群体时还要谈到。

厌恶集体杀戮完全是近代的事,不应给予过高的评价。即使在今天,每个人都可以通过报纸参与公开的行刑。只是人们今天能更舒适地做到这一点,就像做到其他一切事情一样。人们安静地坐在家中,在上百条新闻中流连忘返地阅读那些特别令人激动的新闻。

人们只是在一切事情过去以后才拍手叫好,没有丝毫罪恶感破坏满足感。人们对任何事情都没有责任,不对判决负责,不对目击者负责,不对事件的报道负责,也不对刊登该报道的报纸负责。但是今天的人们关于这类事情所了解的,要比过去人们了解的更多,因为过去的人们不得不花几个小时走去看行刑并站在那里看,但看到的东西却很少。在读者群中有一种比较温和的攻击性群众,这种群众由于远离事件而变得更不需对此负责。我们也许可以说,读者群中的这类攻击性群众,是它最卑鄙的同时是最稳定的形式。因为这种群众无须集结,所以也没有解散的问题,每天阅读报纸是一种消遣。

成堆的谷物和畜群对他来说没有意义

对追求名声的人来说,由谁来传播他的名声,无关紧要。这些传播者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这种情况说明,他对名声的追求源出于群众事件。他的名字聚集了一个群体。这样他在生活中是否充满了贪欲,完全是次要的,与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没有多少关系。

追求名声的群体是由幻影组成的,也就是说,是由生活中完全不存在的人组成的,他们中间并没有一个人成为真实的人,不能说出自己的确切的姓名。追求名声的人希望他们能够经常说到他的名字,而且希望他们在许多人面前说到他的名字,因此是在一个群体中说到他的名字,以便许多人来向他学习,通过他的讲话来充实提高自己。但这些影子们一向做什么事情,他们的身高、外表以及工作,对这位追求名声的人来说,比空气还要一钱不值。他总是惦记那些宣扬他的人,追逐他们,贿赂他们,怂恿他们或刺激他们,这说明他还不是一个有名的人。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要为以后的影子队伍培养干部。他获得名声的时候,也就是他可以放弃所有这些干部而不受任何损失的时候。

下面是富人、统治者和名人三者之间的不同:

一个富人会集聚成堆的谷物和畜群,而货币是这些东西的代表。他并不在意人,他认为用金钱可以购买他们。

一位统治者关心的是聚集更多的人,成堆的谷物和畜群对他来说没有意义,他需要这些东西是为了征召更多的人。此外,他想要的人是活人,是可以将其置于死地或用于陪葬的人。那些先他而死或后他而生的人,对他来说只有间接的意义。

一个名人关心的是搜集声音的大合唱,他只想听到别人对他的赞扬,只要很多人齐声赞美他,他不在乎赞美之声是来自死者、生者还是尚未出生的人。

电影《公民凯恩》

独裁者热切地想要降服与他们对抗的一切

每个人都为自己保留宽恕别人的权力,每个人都拥有这种权力。按照自己所容许的宽恕行为去构造一种生活恐怕是令人惊奇的。偏执狂类型的人就是那种很难宽恕别人或者根本不会宽恕别人的人;是在需要宽恕的地方从不忘记怨恨的人;那种从不忘记什么地方有事物需要他宽恕的人;那种为了不予以宽恕而给自己虚构敌对行动的人。这种人一生中主要反对的就是任何形式的宽恕。在他们获得权力、为了保住权力而不得不表示宽恕的时候,那也只是为了装装样子。独裁者从不会真正地宽恕。任何敌对的行为都被他们详细地记录下来,被收藏保存起来。有时候,这种记录会被莫大的服从一笔勾销;独裁者的宽宏大量总是体现在这个意义上。他们热切地想要降服与他们对抗的一切,以致常常为此付出过高的代价。

对于软弱无能的人来说,独裁者显得无比强大,他看不到所有人的百分之百的服从对于独裁者是多么重要。如果他确实有感觉的话,他也只能根据实际分量来估计权力的增长,并且永远不会得最低级的、不知名的可怜的臣仆的卑躬屈膝对于荣耀的国王意味着什么。《圣经》里的上帝关注每一个人,执拗地为每一个灵魂操心,堪为每个当权者的高级典范。上帝也同宽恕建立起错综复杂的交易,他以仁慈重新接纳屈服于他的人。但是他对被征服者的行为看得真真切切,他的全知全能使他轻而易举就注意到别人对他有多少欺骗。

丝毫不容置疑的是,许多禁令只是为了支持那些能够对触犯禁令的行为予以惩罚和宽恕的人的权力。仁慈是一种很高的集中的权力行为,因为它以判决为前提条件;不先作出判决,就不可能有仁慈行为。仁慈之中也有挑选——通常只是一定的、有限数目的被判决的人得到减刑或豁免。惩罚人的人会谨防自己过于温和,甚至当他故作姿态,仿佛行刑的严酷违反他最内在的天性时,他也会自行在惩罚的神圣必要性中看到严酷是被迫的,并以此来解释所有的事情。但是他也会让通向仁慈的路永远畅通,要么是他自己在一些选择的情况下作出仁慈的决定,或者是他将仁慈行为托付给高一级的主管机构。

在千钧一发的最后时刻宣布豁免,体现了权力的最高境界。在绞刑架下或是成排的枪炮前,当死刑即将执行,豁免便如同新生。权力的限度就是它无法真的让死者回生;但是如果长期不施以仁慈,独裁者往往就会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超越了这一限度。

在命令的指使下行事的人,觉得自己是完全无辜的

众所周知,在命令的指使下行事的人,能够作出最可怕的行为。如果将命令之源淹没,并迫使这些人回顾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们会认不出自己。他们会说:我没有做。而且他们绝对不是有意撒谎。如果有证人作证,使他们产生动摇,他们也还会说:我不是那样的,我不可能做出那种事。他们在自己身上寻找那种行为的蛛丝马迹,却一无所获。他们如此不受自己行为的影响,实在令人惊异。而他们后来的生活确实是另外一种,没有任何过去行为的色彩。他们不觉得有过失,没有任何懊悔。他们没有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上心。

通常情况下,这些人对自己的行为颇有估价能力。大凡出于他们自己意志的行为,都能在他们身上留下人们所期待的痕迹。他们会因为杀害一个并未向他们挑衅的、不知名的、没有自卫能力的家伙而感到羞愧,折磨任何一个人都会使他们感到厌恶。他们不比周围的人更好,但也不比别人更坏。假如有人平日里对他们的为人了如指掌,一定会发誓说:归罪于他们是不公正的。

如果有一长排证人出席——这些受害者很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如果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认出行为者,并使他记起自己行为的每一个细节,那么任何怀疑都变得荒谬可笑,人们面对的是一个解不开的谜。

这对我们已不再是谜,因为我们知道命令的本质。行为者每执行一道命令,都会在自己身上留下螫刺,但螫刺犹如下达的命令一样对他而言都是异物。无论螫刺附在人体内多久,它都不会同化,它仍旧是异己之物。虽然我们在另一章节已经说明,多个螫刺有可能联结在一起形成新的怪物,并在人体内继续生长,但它们始终都清楚地同周围的环境分别开。螫刺是入侵者,永远不会加入国籍。它是不受欢迎的,人人都想摆脱它。它是人的所作所为,如我们所知,它具有分毫不差的命令的形态。它作为外来客寄居在接受命令者身上,并使他没有任何负罪感。行为者指责的不是自己,而是螫刺这个外来客,它可以说是真正的行为者,而他总是到处将它随身携带。命令同其接受者的本性越相违,后者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就越不感到负疚,命令也就越清楚地沉积下来作为螫刺继续存在。螫刺是永远的证人,证明干这件事或那件事的并非行为者本人。行为者感到自己是螫刺的牺牲品,因此对真正的本来的牺牲品根本没有感觉。

的确,在命令的指使下行事的人,觉得自己是完全无辜的。如果他们能够认真考虑自己的处境,或许会因自己一度完全听任命令摆布而产生诸如惊异之类的感觉。但即使是这种明智的情感冲动也毫无价值,因为它来得太迟,一切都早已成为过去。曾经发生的,还会再发生,碰到与先前分毫不差的新情况,他们仍然没有对策。他们照旧听任命令摆布,毫无自卫能力,对命令的危险性也只是非常模糊地意识到。在最清醒的情况下——所幸这种情况少有,他们会化命令为厄运,然后以受其盲目对待为自豪,仿佛屈从于这种盲目很有男子汉气概似的。

经过一段漫长的历史,命令有了今天这样紧密而完善的形式,无论从哪一方面看,它都已成为人类共同生活中最危险的唯一因素。我们必须有勇气与之抗衡,动摇它的统治,必须找到途径使大部分人摆脱它。我们不能让它深入皮肤以下,要将命令的螫刺变成轻轻一碰就能脱落的牛蒡果。

电影《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

找到方法剥夺命令的螫刺

为了有效地对付幸存者,我们首先必须学会看透幸存者在最自然的情况下的行为。他在发布命令时采取了不会使人生疑但却特别危险的方式,从而使他的命令更加强化了。这表明,他以教化的形式发布命令,就像他和大家在一起生活时一样平常,但是这个命令却是未执行的死刑判决。

到处都建立了快速有效的命令体系。谁爬到了最高位置,或者说,谁能通过其他途径拿到这套命令体系的最高指挥权,他由于自己地位的性质就会背上命令恐惧的包袱,从而必然会力图从这种负担中挣脱出来。他经常利用的,而且也是这种命令体系的真正本质的持续的威胁,最终对准了他本人。不管他是否真正受到了敌人的威胁,他总是有被威胁的感觉。最危险的威胁恰恰来自那些与他相处最近、熟悉他并总是接受他的命令的人。他解除这种威胁的手段是突然下令进行集体屠杀,他采用这种手段时会毫不犹豫,而且他也永远不会放弃这种手段。他会发动战争,把他的人派到那里去送死,其中许多人就这样死了。他并不为此而悲伤。

电影《无耻混蛋》

他不仅需要敌人的死亡,而且也需要自己人的死亡,这是他内心的秘密需求。为了从命令恐惧中解脱出来,他也需要许多为他而战斗的人的死亡。他的恐惧之林越来越密集,为了呼吸,他要间伐恐惧之林。如果他长期犹豫不决,他就会看不清楚,他的地位就会受到明显的损害。他的命令恐惧这时就会放大,最后导致灾难。但是,在灾难降临到他的身躯之前,在降临到他这个代表着这个世界的身躯之前,灾难会导致无数其他人的死亡。

当今时代,命令体系得到了普遍的承认,而在军队中则特别明显。而且许多文明的生活圈已经被命令控制,并以此炫耀死亡作为威胁,是权力的铸币。这里,很容易把铸币垒起来,积累起巨额的资本。谁要想制服权力,谁就必须敢于正视命令,找到方法剥夺命令的螫刺。

《群众与权力》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代表作、《泰晤士报·文学评论副刊》评战后最具影响力的一百本书——卡内蒂花费34年心血写就《群众与权力》,这部巨著在卡内蒂的著作中占据着极为重要的位置,也是卡内蒂文学风格和思想成果的体现。它探讨群众与群体的动态关系,以及群众如何、为什么服从统治者的权力。卡内蒂采用的是简洁且隐喻性的文学语言,内容广涉人类学、精神病学、生物学、社会学、哲学等领域。

原标题:《当今时代,许多文明的生活圈已经被命令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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