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是用来收割的（原创散文）

文/吴鲜

我忽的好想回家，想回到故乡，回归田园，走进旷野，收割庄稼。

“秋天，是用来收割的。”不知是哪位哲人曾经说过的话，传承着千年，农耕文明之下的秋天，本来就是收割的季节。

镰刀，稻子，乡人们躬身之于旷野，日光依然毒辣，汗水，辛辣，火烧火燎的创口，刀锋的割伤，稻茎的顽强孑立，一边是收割，一边是固守。稻子成片倒下与倔犟站立，成为秋日旷野里，最为生动与最直接的表达方式。日头逐渐升高，而前路漫漫，无边的稻子还在等待着收割，风和雨，会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之下，不期而至。萧瑟秋风渐起，秋雨绵绵而下，这一切的到来都将会对收割极为不利。

我从小在乡间长大，对于——收割秋天，记忆尤为深刻。收割完旷野上的稻子，又要捡（乡间之约定俗成的说法，捡乃摘之意）棉花，捡完棉田里的棉花，南山之上的豆子又黄了，又在等着收割。这一切，都需在雨季来临之前完成，清晨，黄昏，忙碌的旷野，穿梭不停的乡间小路上，挥汗如雨的南山之上，躬身前行的棉田之中。

乡村无闲月。秋天的乡村大地显得格外地忙碌，乡人们一刻也不敢耽搁，收割秋天，收获庄稼，收获稻子与谷物，收获果实与菜蔬，收获丰收与喜悦。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而收获的前提是：俯下身子，以匍匐之姿，以跪拜之态，向苍天问候，向大地感恩。然后，开镰了，开摘了，开挖了，开拔了，谷物，稻子，果蔬，在秋天里笑意盈盈地，满载而归着——集体回家。

乡村稻场，老人与孩子，也迅速地加入了异常忙碌的序列，而狗，则一刻不停地行走在稻场的周围，驱赶着鸡鸭鹅豚们的跃跃欲试与枝头之上抑或空中飞鸟们的轮番进攻。三秋，是农耕文明之下，乡人们对于异常忙碌的秋天一个诗意的命名与真实的写照：汗水，疲惫，收割，伤口，劳累，躬身大地，抬头望天，而收割的理念始终会一直萦绕在乡人们的心头：快，再快一点！一定要赶在雨季到来之前，让稻子回家，让谷物归仓。乡人们深知：仓癝实而后知礼节。收割秋天，收获秋天，储藏秋天，是这个季节所赋予乡村的一项重要使命。

收割秋天？我已多久没有亲近过土地了？我的城市之躯还能承受乡间劳作的沉重么？离开故园大地多年，而今，我又想重新踏入，进入收割秋天的记忆与模式，但，我日益肥胖的肚腩再也弯不下去腰身，昔日的镰刀也早已锈迹斑斑，南山之上已是——草盛豆苗稀。是故园抛弃了我，还是我抛弃了故园大地？我会在城市的家中，教会我的孩子诵读起有关乡村的诗句：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我亦会语重心长地告之我的孩子：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但我会身体力行地教会我的孩子去收割秋天吗？以感恩之心，以匍匐之姿，面向着苍穹与大地。

秋天，无疑是大美的，亦是沉重的。站在喜看稻菽千重浪的秋之光影里，我们，曾经，一路，收割过我们的童年时光与少年情怀，在呼啸而过的青春时节，我们曾经放下了手中紧握的镰刀与锄头，我们一个，又一个的，悄然逃离了村庄，一心向往着远方，寻梦天涯。

当某一个时日的清晨或黄昏，我们行走在无边的旷野抑或城市的边缘，面对着满目金黄的稻子，咋会感到是那么的生动与亲切呢？故园情怀？泥土情结？紧握镰刀与锄头的记忆？疲惫与收割的开心而又难忘的回望？其实哟！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着一片庄稼地，等待着我们每个秋天的回归与收割。归去来兮？归途如虹。归与不归，收割与不收割，秋天都会立在那里，故园都会等在那里。

今日，我站在了异乡的秋天，城市的边缘，深情地拾起一枚秋风中的落叶，默默地揣进了我之怀中，我这是要带秋回家么？还是以一种别样的方式来凭吊收割秋天的情怀？我已没有了镰刀，我再也挥动不了锄头，我将拿什么去收割秋天？孑立枝头的鸟儿好像读懂了我的心思，倏地飞过眼前的那片樟树林，向着旷野振翅飞去。鸟儿是在告诉我回家的路么？我想应该是的。鸟儿在高处，灵魂亦在高处。我好像瞬间释怀了，醍醐灌顶，灵智顿开，鸟儿一路飞向旷野，我也将追随着鸟儿，一路越过千山万水，抵达故园大地，重新拾起生锈的镰刀与锄头，在秋日的阳光下，在无边的旷野里，一如往昔，挥汗如雨着，收割秋天，收获我的记记与感动。

收割秋天，收获记忆。走在秋天的辽阔与大美里，用心去聆听，用力去叩响大地山川的壮丽诗篇。秋天，收割，收割秋天，成片倒下的，一如稻子的回家，带着阳光的色彩与味道，我将端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深情地仰望星星与月亮，夕阳与远山，以及阡陌旷野之上，正在辛勤劳作着的我的乡人们，他（她）们，正在挥汗如雨，收割秋天——天高地阔，大地一派金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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