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苑」江河：雪莲

作者简介：许一青，网名江河，江苏省江阴市青阳镇人，生于1949年，1964年初中毕业后赴新疆和田新园农场插场，在农场政工组工作，198O年迁回，进青阳商业公司工作，其间出版过《文学创作心理初探》、《文学创作心理学》、长篇小说《地球圣曲》、诗集《古镇春色》、散文诗集《生命的花环》、儿童文学集《雪莲花传奇》《小公主的梦》等文学作品集，先后在《文汇报》《解放日报》《江阴报》等报刋及文学期刋发表过文学作品千余篇，其《文学创作心理初探》获1989一1991年江苏省社会科学院优秀文艺理论研究成果奖，1990年加入江苏作家协会，1991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

雪莲

文/江河

那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我从新疆回苏探亲，途经乌鲁木齐火车站。

火车站的大广场上，人们都穿着带有那个时代特征的色彩单一、款式老旧的衣服。人们脸上的表情刻板而严肃。离火车站前方不远的天山山岭重重叠叠，逶迤延绵，一座座天山冰峰闪着冷森的白光。

蓦然，我看见色泽暗淡的人海里，有一团鲜艳的色彩在夺目地闪亮！哦，那是一束花，它被捧在一个维吾尔姑娘手上。她那娟素淡雅的裙装，更衬托出她手中那束花的鲜妍与娇媚。大广场上暗淡的人海因这束花的点缀而活跃鲜亮起来。

我盯视着维族姑娘手中的花。在那个年月，手捧一束鲜花在人群中，是件新鲜事，甚至会被列为“四旧”，遭到批判。我钦佩姑娘的大胆，更爱她手中的那束花。“这是什么花？”我问她。

“雪莲花。”

“啊，雪莲花！”我终于见到了梦寐见到的生长在天山雪岭的雪莲。昨天，我们乘坐的客车翻越天山时，看见车窗外不远处的天山山岭南坡上，有维族男子在向山脊攀援。车上有人说，那人是在采撷雪莲。“多好的雪莲啊！”我观赏着维族姑娘手中的雪莲，由衷赞叹。

“你想买它吗？”姑娘问。

“多少钱一支？”

“你随便给。”

我毫不犹豫地掏出一元钱给了她。一元钱，在哪个一穷二白的年代是个不菲的数目，它是我们国营农场职工一天的工资，农民们必须苦干五到十天才能挣到它。我奢侈的举止引起了周围人的惊讶。

我惊喜地注视着我手中这枝来自天山冰峰的雪莲。我觉得，我怀拥着整座天山。这枝雪莲茎长一尺，茎上密集着十多片嫩绿的长圆形的叶片，紫色的花心呈半球形，大如拳头。它的绝顶美丽，足令牡丹逊色，芙蓉含羞。谁能想象，我手中这枝高贵华美的雪莲，会生长在粗犷的大西部，亭亭玉立于寒冷彻骨的天山冰峰上！

我把这朵雪莲带上了东去的列车。

关于雪莲，在今日中国，已是普通之物，多为人工种植，而在20世纪80年代以前，内地知道它的人並不多。在中学时代，我读过清代纪昀的散文《高山雪莲》，云：“塞外有雪莲，生崇山积雪中，状如今之洋菊，名以莲耳”。如今，我真的拥有了一朵圣洁的天山雪莲。

唐代岑参，曾作《优钵罗花歌並序》一文，描述雪莲：“……其状异于众花，势茏葱如冠弁，嶷然上耸，生不旁引，攒花中拆，骈叶外包，异样腾风，秀色媚景”。岑参所言优钵罗花，即是雪莲。岑参叹息说：“尔不生于中土，僻在遐裔，使牡丹价重，芙蓉誉高，惜哉！……亦何异怀才之士，未会明主，摈于林薮耶！”

雪莲果真是如怀才不遇的士人，而故意避居深山雪谷，“耻与众草为伍”吗？不，雪莲凭着它无与伦比的娇媚，它若生长在万紫千红的百花园中，必令众花羡慕和仰视，“常使君王带笑看”，从而使它的自尊和虚荣得到充分的满足。雪莲之所以选择了冰雪覆盖的天山作为它的栖身之所，是因为它意志独立，目标崇高：天山太寂寞了，需要它的陪伴；天山太荒寂了，需要它的装扮。雪莲虽然孤身生长在天山的万仞雪岭上，但它依旧洁身自好，不暇地追求着自身的高尚与完美，如果人类都像雪莲一样，特立独行，自主、自立、自强，勇于追求自由，世界就会变得更加自由、光明和美丽！

我赞美你，雪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