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故事：江南冬雨（聒碎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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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天渐渐黑下来了，冬予把挂起来的窗帘放下，打开电脑，放一首最爱的阿卡布罗集市，为自己冲了一杯咖啡，打开电脑，开始记录今天的生活。实际上也没什么可记录的，已近年末，要做的报告，要开的会议排都排不过来，他也只是在疲累的工作中忘记疲累的其中一人。

“又要过年了啊”，冬予心里想着，“今年不出意料地还是自己一个人吧，清净真好。”他似是低低地笑了一下，转而又像是陷入了回忆，眉头深锁起来。是啊，离开故乡，那村庄，那老房，已是很多年了，只是，还是像昨天，做梦一样的，他一次次回想起来，从父母亡故的那一刻起，那一次离家，他就仿佛一只不再有丝线牵挂的风筝，飞啊飞的，挂在如今这个地方，再也飞不起来了。

二．

天空一整天昏昏沉沉的，到这个时间，忽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了，冬予租住的房子有一块露天的小阳台，雨打门窗，沙沙作响，江南的冬雨最是无情冰冷，冬予家乡，那个北方的寻常村庄，冬天虽然常常下雪，此时想起来却过分温暖，他又想起家的模样，三两间砖瓦房像白发的老爷爷，烟囱里总是有烟气在青白的天空里环绕着升起，初雪的早晨和父亲拿着扫帚扫雪，叫小八的哈士奇欢腾着在雪堆里捣乱，父亲假意呵斥着，手下的动作不停，他看着父亲手上厚重的茧和哈出来的白气，觉得温暖踏实，母亲则坐在家里的火炉旁纳鞋底，鼻尖上有一颗晶莹的汗滴像要随时掉下来。

冬予忽然在电脑前轻轻抽泣起来，那是他魂牵梦绕的故乡，地理上是据此1254公里的某个村庄，却如燃尽的蜡烛一般，没有了。

三．

雨声渐渐大起来，阿卡布罗集市循环着播放，冬予肩膀抽搐着，拼命压抑着不发出声音，只是眼睛模糊，鼻子不通，他想起来他上大学的时候开始离家，此后一程复一程，落脚的地方似乎离家越来越远，只是那时心底知道家的方向，不管身在哪里，总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支撑着自己，面对什么状况都没有怯场过，只是父母接连大病，双双离开，于他实在无异于世界崩塌，却必须踉跄着继续前行，在陌生的城市，是啊，陌生的城市，举世上下，对冬予来说，都已经不过是陌生之地了。

只是在这个江南的冬雨夜里，袭窗的冷雨搅得他心绪不宁，强行带着他回到那个村庄那几间砖瓦房，那手上的老茧和那鼻尖上的汗珠，他终于忍不住放声哭出来，窗外雨声更密，似是对他哀切的回应。

四．

哭声渐敛，冬予想着故乡的一切，想着父母悲伤又慈爱的眼神，一直想着，渐渐地趴在桌上睡去了，他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回到了童年，和小八抱着在雪地里打滚，早晨的太阳刚刚升起，他的脸蛋红红的，父亲和母亲站在一起，慈爱地看着他，他觉得有什么暖暖的东西将他包覆，于是梦中的他轻轻掀了掀嘴角，眼角有一颗没有擦干的泪，晶莹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