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作家」向卫华 ‖ 枫香坡（散文）
枫香坡
文/向卫华
仁者爱山，是因为山的沉稳、厚重；智者乐水，是因为水的灵性、聪慧。我虽然不是什么仁者，也不是什么智者，但是我爱游山玩水，并且从中感悟颇多。
古丈县城四周供游玩的山和水很多，如五里坡、尖尖山、牯牛岩、碑岩山、青云山、三坝枯、二龙庵、竹溪湾、狮子口、水田溪、仁溪河、红砂溪、蛤蟆溪……此外，还有一处不为人知的枫香坡。春天的时候，我爱登尖尖山，听鸟语，闻花香；夏天的时候，我爱游水田溪，嬉溪水，戏鱼虾；秋天的时候，我爱爬枫香坡，看夕阳，览红叶；冬天的时候，我爱到五里坡，观山野，赏雪景。这些山水，虽然不是什么灵山圣水，但是若去游玩，却也能陶冶性情，净化杂念，升华思想，使灵魂能够找到一处永生的心灵庄园。
年年秋天，今又秋天，年年岁岁秋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周末，晚饭吃得早，为的就是爬枫香坡。我和妻子踏着夕阳，迎着山风，沿着山路，朝枫香坡爬去。
枫香坡在县城的东部，是五里坡中的一个小山坡，右边是水田溪，左边的是三坝枯，对面是尖尖山，坡下是青云山。枫香坡地势不高，也不陡峭，却郁郁葱葱，长满了树木，除了苍劲的松树、古老的柏树、挺拔的杉树等外，最多的就是枫香树，故名枫香坡。
秋天的夕阳圆润润的，温馨馨的，就像妻子的脸庞一样让我感动，让我留恋，让我痴迷，让我陶醉。满山都是夕阳的余辉，一山桔黄，那桔黄犹如柔柔的纱巾铺在山野，风轻轻一吹，就动了起来，又像浮在上面，起伏着，流动着。山路两边，一簇簇的野菊花错落有致地点缀在山坡上，这里一片，那里一片，这些野菊花，有直挺挺地向上长的，有向横里伸出枝干的，有向下倒垂着枝头的，那星形的小花，一色的金黄，黄得艳丽，鲜润，耀眼。采蜜的蜜蜂追随着霞光一群群从老远的地方赶来，在花蕊间飞来飞去，花瓣上下摇曳。不时有几片枯黄的落叶飘飘悠悠的，在空中翻动着，飞舞着，有的落在我们的脚前，有的落在我们的身后。
进入林区，立刻就感到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夕阳放射出灿烂的光辉，透过浓密的树叶留下一簇簇斜斜的光束，微风吹来，树叶窃窃私语，阴郁的树林里像有无数的恋人在倾心交谈，随即沙沙作响，像无数的恋人一起相互搅动对方的舌头，发出燃烧的躁动。树林的空气是甜甜的、润润的，用手抓一把，放在鼻前闻闻，沁人心脾。不时是什么鸟儿栖在树枝上，“啾啾”的鸣叫，还有许多鸟儿在我们头顶上盘旋。
突然，草地上出现一只毛茸茸的松鼠，瞪着乌黑油亮滚圆的大眼睛，四处张望，松蓬蓬的大尾巴高高地翘在身后，像扯起一面示威的旗帜。我刚要快速追过去，妻子一把拉住我，笑着说：“别追，我给它照下来，然后在朋友圈里发个抖音。”我只好站在原地不动。妻子取下手机，打开照相机，把镜头对准松鼠，“咔嚓”声都还没有响，松鼠就“嗖”的一声窜进树林跳走了，我和妻子被它逗得哈哈大笑。此时，我想起红色经典电影《上岗岭》中的情节：张连长和战士们一起抓松鼠；女护士将松鼠放上树……我想，任何动物都是有灵性的，人和万物都应该和谐相处。
这时又有两只山鸡从树林里跳出来，来到草坪上，抖动几下翅膀后，一只爬到另一只的背上，屁股一怂一怂的，忘乎所以地造爱。妻子要赶走它们，刚要张开嘴巴叫，我赶紧用手捂住：“看我的！”妻子只好不动。我取出手机，打开照相机，把镜头对准山鸡，“咔嚓”一声，山鸡不理睬我们，仍在继续造爱。
触景生情，看到松鼠和山鸡，我仿佛回到了初恋时光，看到了初恋时我和妻子的影子。其实，爱情是需要时时更新的，否则，婚姻就真的成了爱情的坟墓。
感情有股陶醉的力量，这种陶醉使我对妻子更加深了一层敬意，这种敬意让我的情感更真实更强烈。
已经是深秋了。枫香坡在炫耀它的色彩，赤、橙、黄、绿、青、蓝、紫，错落有致，斑斓杂陈，绚丽多彩。在这纷繁的色彩中，一棵棵大枫香树，举着被秋风染红的叶子，树叶像喝醉酒似的，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轻轻的“哗哗”声。
我和妻子漫步着，来到一棵枫香树脚下，我从地上捡起几片红叶。
“秋风里，枫香树的红叶不过是枫香树不愿老去，使它们过早地渲染自己的内心的情感，因而哭红了眼睛。”我有点伤感地说。
“不对！”妻子娇嗔地反驳道：“我记得一位作家说过，枫香树并不追求松树的常青，柏树的苍翠，枫香树的树叶的红色不是秋风的威逼，而是它自己的愿望，在该落叶的时候慷慨而去，为新生的绿叶让出位置；但是在落叶之前，枫香树会蕴足全深的血液，升华到叶子上去，做一次总的，最后的爆发，染红了秋天，染红了层林，染红了人的心灵！”妻子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老公，一个人如果对美的本质一无所知，却想创造美，那怎么可能？”
我被妻子的话惊呆了。想不到妻子会说出这番富有哲理的话。妻子婚前是个农家女，上班没几年就成了一名下岗职工，下岗后，不怨天尤人，自己开了一个服装缝纫店，并安排了两名下岗姊妹做工，服装是人的第二皮肤，它不能掩盖你，只能升华你，每一个人对服装都有一种来自心灵深处的感悟，她们在美化人们穿着的同时，也在美化我们的生活。我想，假如没有像妻子这样的下岗工人的理解、支持和牺牲，企业改制真的能成功吗？我们这个社会真的能稳定吗？下岗职工对我们这个社会做出的牺牲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可又有几个人能理解这个道理呢？绝大多数人都会说他（她）们这是命中注定的！
我们来到枫香湖。湖很小，不能用烟波浩渺来形容，也不能用碧水苍茫来比喻，只能用粼粼小波，淡绿微漪来描绘。严格来讲，它算不上湖，只能叫池塘，水也是由泉水和雨水而集成的，集腋成裘，集涓成流。碧绿透明的湖水，像一只富有感情的眼睛，闪动着含蓄和深远的光波。湖水四周的树木、野花，天上的彩云、飞鸟，倒映在水中，与湖中水草相应，越发显得幽静。
妻子是一个爱美的人。我想，爱美的人才爱生活，爱生活的人也才爱美，美需要欣赏，更需要创造。妻子风摆杨柳般地走进花丛，弯下腰，掐了一朵野菊花，插在发髻上，然后转过身，笑着问我：“老公，好看吗？”
我看着妻子，妻子本来就长得美，柳眉拢翠，檀口含丹，俏丽如三春之桃，清素似九秋之菊，此时站在花丛中，裹在夕阳里，宛如从天而降的精灵，忙说：“好看！”
妻子又走到湖边，伸手去摘湖中的一朵花，岂知湖中同时出现一张俊俏的脸蛋，也盯着自己摘花……猛然间，妻子意识到那湖中的花朵，正是插在自己发髻上的那朵，禁不住好笑起来。我顺手拾起一粒石子，扔到湖里，荡起一阵涟漪，妻子婀娜多姿的身影，跟着波动。水花溅到妻子的头发上，脸蛋上，湿漉漉的，几颗晶莹的水珠，栖在她的发梢和眉梢上，更增添了几分温柔和妩媚。
我们向坡顶爬去，漫山遍野的红叶醉醉摇摇，放眼望去，遍山浓情，似花非花，似火非火。妻子喜得加快了步伐，走到我的前面，我望着妻子的背影，仿佛一生的感情，都化作片片红叶，飘然而至。爱情是人生最奢侈的一件事，最珍贵的感情就在平静甚至平淡的生活中。
终于到了坡顶，坡顶上有一个亭子，叫“枫香亭”，一个很俗气的名字，但我喜欢。站在亭子，极目远眺，无遮无挡，远近上下，层林尽染，蔚为壮观，单是林间已经是红彤彤的，不料湖中更是五彩缤纷，枫香湖映衬着漫山红叶，简直是一个惊世海俗的童话世界。透过树林，还能看见山下的县城，如一颗璀璨的珍珠随意撒落在万山丛中。
“想不到咱们古丈县城的四周竟有这么壮观的美景。”妻子感叹道。
“观赏红叶，祖国有四大胜地：苏州的天平山，北京的南京的栖霞山，长沙的岳麓山。”我有点卖弄自己。
“人们看风景，往往只注意名山大川，其实平凡的山野小径也不乏美景。”妻子说。
我和妻子相拥在一起，沉醉于夕阳中的红叶柔情里。
我和妻子离开枫香坡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了。暮霭之中，那五彩缤纷的落叶，那入秋之后的野花，那青的松，翠的柏、，绿的杉和红的枫香树，化作一片片斑斓的云，如同一支渐行渐远的山歌，在我心中撩起一缕缕情感。
就在我们下山的途中，远处传来了婉转轻扬的山歌声，在我们耳畔飘荡：
满山红叶似彩霞，彩霞年年映山崖；
阿妹就是那红叶，阿哥就是那彩霞。
满山红叶香山崖，山崖年年伴彩霞；
阿妹痴心如山崖，阿哥痴情似彩霞。
“这是天女的歌声，她怕我们旅途寂寞，在为我们歌唱！”我和妻子异口同声地说道。
作者简介
向卫华，男，1967年11月出生。现在湖南省古丈县委组织部任职，古丈县作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神州文艺》“签约作家”。2004年开始文学创作，创作近300万字的文学作品，主编《古丈县地名志》《古丈县革命老区发展史》等书，总纂第二轮《古丈县志》，出版《古丈史话》《古丈记忆》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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